伊斯坦布,残破的诗样的美,留给未来的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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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从美国给我带回我在网上订购的三本书,其中两本是Orhan Pamuk的。Orhan Pamuk 2006获了诺贝尔文学奖。一本是 “我的名字是红(my name is red)”,还有另外一本自传体“伊斯坦布:记忆和城市”。我人还在北京时,就把夜里睡不着觉的时间全部贡献给了这本“伊斯坦布”。爱不释手,有些章节翻来覆去的看,特别是看书中配的50年代的伊斯坦布黑白的街景照片。我是怀旧派,而偏偏伊斯坦布又是这样一个充满了诗一样的怀旧色彩的城市:一个帝国的没落的见证与被遗弃的贵胄之后。这是伊斯坦布给我的印象。
没有哪个城市比伊斯坦布更心存高贵。是呀,你可以例举巴黎,伦敦,圣彼得堡,梵蒂冈等等等等,但是,这些城市都只见识过一种文明的兴起与繁衍。而伊斯坦布,是见识过欧亚非三个大陆不同文明兴衰的唯一一个城市。她因此而身价显贵,她也因此而在高贵与没落间永生挣扎。
人们都忘记了奥斯曼帝国。它几乎快成了一个考古学上的字眼。可是,它持续了600年。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世代,是这样意义的字眼。600年的扩张,掠夺,繁荣,奥斯曼帝国首都的伊斯坦布,是一个辉煌的建筑的殿堂。Bosphorus (博斯普鲁斯海峡)两岸奥斯曼帝国当年的大公,富贵们所建的豪宅,融会了欧罗巴和阿拉伯的建筑风格:高大的房屋举架,高高的狭长细窄的窗户,海湾窗,高高长长的烟囱。。。 它们有一个专门的名字“yahs”。用orhan的话讲,这一切都成为一个被摧毁的文化的影子。
随着奥斯曼帝国的衰落,昔日大公们的住宅也相继破落。穷困没落的贵胄子弟们把祖上传下的宅子卖掉。进入现代后的20世纪初,工业新贵们买下这些曾经华丽的豪宅遗址,推倒重来,建起现代公寓。Orhan的属于工业新贵的家族就拥有这样一座公寓。Orhan的父亲,叔伯,分别占据了不同的楼层,整个大家族住在一幢自己的公寓里。这让我想起阿尔及利亚现在的建筑:有钱的人们仍然喜欢建造这样的家族式的公寓。几代人分住在不同的楼层里。你经常见到看似未完工的楼房,其实已经居住多年了,是房主留下未来继续加层的可能,所以没有屋顶,看去永远没有完工。当然,这些阿尔及利亚的公寓是不能跟昔日后奥斯曼时代的土耳其富人公寓相比的。艺术的审美不同。或者说,完全不同。
关于建筑的美,曾经学习建筑的Orhan引用了建筑艺术学家John Ruskin的著名的关于建筑风景的美学概念:Picturesque beauty rises out of details that emerge only after a building has been standing for hundreds of years, from the ivy, herbs, and grassy meadows that surround it, from the rocks in the distance, the clouds in the sky, and the choppy sea. So there is nothing picturesque about a new building, which demands to be seen on its own terms; it only becomes picturesque after history has endowed it with accidental beauty and granted us a fortuitous new perspective.
我这里只能援引英文,是因为没有比英文原文更好地描述了什麽是建筑风景美。我恐怕我的中文翻译会坏了原文的美。简而言之,一座建筑,如果没有百年的风吹日晒,没有河流,山川在它周围相应起伏跌宕,没有古老的藤蔓,掉漆的围栏,。。。它就没有美可言。
Orhan 在他的伊斯坦布寻找到这种美,沉浸在这种美。Orhan 笔下的伊斯坦布是这样的被历史沉积的,被碎砖瓦砾掩埋的,被现代忘记的城市。伊斯坦布人也如这座城市一样,忧郁而不幸,终生寻找自己的归属感。民族的衰败以及由此而生的屈辱,原来不只限于我们一家。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荣与衰。人类的发展史说穿了便是各个种族,民族起落兴衰的历史。所以,不必太纠缠。
我几次路过伊斯坦布,但始终犹豫,没有进去。有过太多近距离打量的失望的经验,宁愿保留一个远距离的美的印象。有一天,我会去探索Orhan 笔下的伊斯坦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