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我的故事 |
今天,透析室里空气有点沉闷。
我进去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医生和一个护士在低声说着什么,表情有点异样。
边上的病友轻声说,“老张去了。”我的心一紧。
听他们说,老张有尿毒症,时间并不长,只有两年时间,但他没有钱。
他大概四十岁,一直是独身,原因不很清楚,好像是年轻时被骗过两次,后来就与女人绝缘了。
他依靠在胡同口修理自行车为生,一人吃全家饱,闲暇的时候会和一些退休的老人一起唱唱京剧什么的,虽然没有什么大的积蓄,生活过得也还比较惬意,是个对生活非常乐观、自信的人。
尿毒症的到来,彻底摧毁了他。
检查确诊之后,他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没有说话,没有吃东西,没有闭眼。他的亲戚多在乡下,而且久不往来的多,朋友也多是露水型的,他的病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来看的只有一两个。
第三天,他起来了,眼圈是黑的,人变瘦了,头发有了白。他收拾起了他的一套修车家伙,又开始工作了,只是从此变得少言寡语。也正因为如此,找他修车的人越来越少,钱也就越来越少。
他到医院透析的时间不是医生定的,也不是他自己定的,而是完全由钱来决定的。在他实在坚持不了了,症状非常明显了,他才会到医院来,请求医生给他透析一次。有时一周一次,有时十天一次,时间不定。
一开始,医生很生气,不肯答应老张的请求,因为老张的随意和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但当医生亲眼看到老张交钱送来的一大包硬币和小纸币的时候,他对老张说,我会对医院讲,给你适当减免费用,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就连会计,在数钱的时候,发现少了十元八元的,也会自动自己垫上而不让老张知道。
老张的不定时,完全是钱的问题。他要努力地修车子,才能凑够一次透析的钱,原来的一点积蓄,早就花费一空。但因为身体的问题、透析的问题、天气的问题等等,他的钱也就总是赚不足,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透一次,他的身体状况也就越来越差,浮肿、心脏、血压问题尤其严重,连走路都比较困难。
终于,有很多天他没有来,一直到今天,他们说老张去了。
他们还说,他的去,不是自然的,而是人为的,他是自己烧死了自己。
他住的是小屋,破旧而矮小。前一天,他把自己的一套修车家伙送给了别人,把自己的一套吃饭家伙送给了别人,夜里,他就点燃了自己的小屋。等消防队到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堆灰烬和一具焦尸,别的什么也没有。
今天,透析室里没有人说话,电视也没有人看,以往总是笑笑哭哭的那个小女孩,今天也出奇地安静,也许她看到了医生和护士的表情。特别是那个医生,他坐在桌前,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一直没有停过,下班的时候,他也没有按照常例向大家问别,就一言不发地走了。
走出透析室的大门,天气很湿热,空气中能拧出水来,感到喘不过气,手臂上扎过针的地方被止血带勒得很难受。
“来了,老张?”一个人在身后突然叫道。
我惊悚地回过头来,看到那个叫老张的人走进了透析室,手里拿着一张纸,正站在电子秤上称着体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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