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累。

睡得晚，起得早，活重，吃不好。

他无分春夏秋冬酷暑严寒，终日只能去煤场批发来蜂窝煤，迈着沉重的步履拖曳进城，汗流浃背沿街叫卖，双手总是污黑的，经常抱着端着煤板，把一摞一摞的蜂窝煤送上5楼6楼。尤其是冬季三九天，顶着漫天星斗赶早市，身着肮脏汗湿的衣衫，欣慰地遇到雇主，满头大汗地干活。此情此景，不知道能否有人想起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的场景？

也许他的孩子在等钱要缴纳昂贵的学费。也许有卧病在床的老伴在等钱去买药。也许房东还促催房钱水电费。也许他曾徘徊在猪肉摊前最后买了萝卜豆腐。也许他一天还没开张。在他近乎乞求的的沙哑吆喝声里，就更能使人体味到谋生的艰辛和无奈。

夏季的生意到底不如冬天好做。他也许常诅咒这炎热的夏季，常怀念那生意红火的冬天。虽然严寒使他咳嗽，使他生冻疮。

在人流匆匆的街道上，在车水马龙的马路边，他抗不住瞌睡和疲惫的交替袭击，裸露着污黑的光脚丫，头枕破烂溜丢的塑料拖鞋，怀揣着对能遇见买走整车蜂窝煤雇主的期盼，怀揣着对些正人君子关于不文明呵斥的忐忑以及对贼和城管的畏惧，竟不忘把膠绳挽上胳膊。于是他熟睡了，带着婴儿般的表情熟睡了。有谁能知道他涎水挂在憨厚的嘴角，是否在做个美梦？宛如古老的源自北欧的著名童话，就是那卖火柴的女孩幻美而凄惨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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