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睡着了,其实仍然可清晰地听见有人在哼哼唧唧的作祈祷,不过慢慢的就很遥远了,听不见了。
我梦见自己躺在东木头市太平巷那个砖砌的地下室里,屋门紧关着。我感到眼皮酸涩,怎么睁也睁不开,仿佛被人用胶水粘住了一样,恨不得用手去撕开,手却极软弱无力,怎么也抬不起来,转念一想,如果真的用手撕,那就会撕断眼睫毛。于是作罢。正在此时,我听到外间有人走动的脚步声,就拼出全力,终于把眼睛睁开了。到外间一看,却啥也没有。
随后我的眼睛又睁不开了。有4个苍蝇在我的脸上嗡嗡地拼命乱飞,我竟无法赶走它们,心想这一下完了,因为以前曾听大人说过,睡觉时候有苍蝇在脸上拉屎,长大后必是麻子。
恍惚中我还在床上躺着,苍蝇突然隐去,外间则又响起那可疑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在闪动。不一会儿,又依稀看到大铁锅在屋子中间慢慢挪动,像一只巨大的黑乌龟。我一看它它就停,我不看它它就走。我于是故意不看它,只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它。筷子、勺子、火钳子和扫帚似乎中了魔,也都在蠕动。老式五斗柜的抽屉自己在慢吞吞的打开,窗帘在左右扭摆,断了一条腿的小板凳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跳进了床下。洋瓷脸盆带着半盆水腾空而起,像陀螺一样,在床的上空旋转不停,我极担心里边的水洒湿床单,那样的话,家里人回家就会说是我又尿床了。
扫帚和火钳子忽然扭在一起跳起了舞,但很快又分开。火钳子伸手去拉扫帚,扫帚扭身就跑,差点跌进火炉里。勺子搞恶作剧,去敲大铁锅,大铁锅翻身去扑勺子,而那些筷子竟围成了一个圆圈,像流水一样转着S形,慢慢变成了一群少女,穿着白色的紧身连衣裙,双手插腰跪了下去,围成了一个空心圆圈,各自跪坐在自己白皙的小腿上,然后把上身尽量向后仰,仰面朝天,一直仰得后脑勺挨了地,黑褐色的头发全都纷乱地铺在地上,胸前镶着的五彩宝石则在冥冥中闪闪发光。转瞬间她们的圆圈移到了剧院,幕布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新月如钩,鲜花铺地,成群的美女冉冉而过,她们个个腰肢窈窕相貌迷人,长发及肩裙带飘拂,轻柔的音乐像流水一样在耳际荡漾。
外面传来一声咳嗽,那些东西就纷纷恢复原位归于寂然。
我又梦见一株花叶繁茂的紫薇树,树下是长满青苔的砖地,落满了粉红色的花瓣。紫薇俗称百日红,别名美人脱衣,每年到仲夏季节时会退去老皮,露出光滑的躯干。我刚想到此,那些花枝就变成人手在空中挥舞,似乎有攫获我的意思,其中有一只手忽然断了,断茬处是明亮的血红色,像沸腾的钢水一样。
梦是冗长的混乱的。梦里又套着梦,绵延不绝。
当我再次慌忙跑到外间时,只见几个朦胧的影子黑糊糊地正在向我飘来。我努力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明白是谁。好像过了一小会儿,才发现是正和我闹别扭的二哥和大哥,他们一边朝进走一边埋怨地瞅着我。我不禁为手足间的龃龉而伤感。
我又梦见自己被母亲牵着手,走在鼓楼的城门洞里。城门洞里黑黢黢的全是影子,城门洞里古代青砖铺的地面早已经因为行人踩踏和木头独轮小车碾压而凹凸不平。踢踏踢踏的从后面过来一挂三套马车,钉着熟铁大钉的木头轱辘吱吱嘎嘎响着,膘肥体壮的驾辕骡子呼噜噜的喷着响鼻,车把式从车辕上跳下来,使劲拽着缰绳,一边响亮的打了个响鞭,结结实实的吓了我一跳。我慌忙紧紧地抱住母亲的膝盖。刹那间这些场景就又隐去不见。
我恍惚中还梦见自己竟坐在钟楼下。
曾听渔老汉说,钟楼下有个深不可测的井,井里被陈抟老祖镇压了一条巨大的水龙,所以钟楼不能动,钟楼要是动了,那条水龙就会腾云驾雾飞出来,而长安八水就会即刻泛滥成灾。长安八水指的是泾河、渭河、浐河、灞河、沣河、矞河、皂河、漆河(一说是髙河一说是甘河)。如果八水同时泛滥,西安就会变成水乡泽国,西安的市民就会全部变成鱼,而那条龙就是鱼的大将。龙叫鱼干啥鱼就得干啥,不然龙就会把鱼一口吃了。渔老汉说得有根有据,不由人不信。渔老汉甚至说,每到农历二月初二,你去钟楼底下用耳朵贴着石碑听,可以听见钟楼底下铁链和水浪翻滚、波涛澎湃的声音,龙吟虎啸鬼哭狼嚎的声音,叫人魂飞胆丧惊心动魄。我和太平巷里的伙伴从来不敢去听。
想到那条恐怖的龙,我就被吓醒了。醒后,感到自己的心在嗵嗵跳。
严建设博客
http://blog.sina.com.cn/AA8807
美女软香温玉人体艳图
市井偶然奇事突发偷拍
自驾车旅游民俗精美图片
隐私与笑死人不偿命
《40年前老西安的故事》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