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二哥在碑林里逮了只蛐蛐回家。那是只罕见的大蛐蛐，黑头青项，金翅长尾，鸣声清脆响亮，若金属声，和巷子里其他蛐蛐斗遍了，无对手，就取名为黑头大将。后来巷子里的邻居撺掇他去找渔老汉斗，他端着破洋瓷茶缸和我们去了老槐树洞。

    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长胡子黑山羊咩咩地叫着，渔老汉仰面朝天地睡着，鼾声如雷，黑油油的脚丫子伸在棚子外面，黑糊糊的灶台上丢着没有洗刷的蓝花粗瓷大碗。我们七嘴八舌地大喊：渔老汉！渔老汉！

    渔老汉含糊地说：“弄啥哩？甭烦俺，俺睡觉哩。烦人！”二哥的蛐蛐忽然响亮地叫起来，渔老汉听了一愣，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爬了起来，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二哥看看我说：“石头，咱回家罢？渔老汉睡觉呢。” 渔老汉接口说：“赶紧进来，谁说俺睡觉呢？俺早就醒了。”二哥把装蛐蛐的旧洋瓷茶缸揭开盖子给他一看，他立即精神抖擞，双目放光，一叠声的连忙问：这是从哪里弄的？谁弄的？

我们几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黑二卯诡秘地说：就是、就是从城外一个人骷髅里逮的，真的。谁骗人是小狗，天打五雷轰。

    渔老汉看了，默不作声，眯着眼睛想了一下，取出一只刻着“大清咸丰三年品”字样的斗罐，把自己的一只红头蛐蛐和我们的黑头元帅一块搁进去斗，还没等用蟋蟀草媒子撩逗，两只蛐蛐就大叫着厮咬在一起，你进我退，互不相让，翻腾跳跃，鸣声不绝。黑头大将极其凶悍，很快占了上风，不一会儿，渔老汉的红头蛐蛐就有些抵挡不住，黑头终于把渔老汉的红头蛐蛐斗败，甩出了斗罐，并且把红头蛐蛐的一只大腿咬断。它兴奋地鸣叫了一阵，平静下来之后就把红头蛐蛐的断腿捧着吃了。二哥这才想起来，一直光让它斗，竟忘了给它喂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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