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岁的我最感兴趣的是种豆子。
把稀饭里的黄豆粒、豆腐丁抿去饭汁,预先暗暗藏在衣兜里,然后背着阿姨去荒草丛生的院落里掘了坑种下去,浇水,并每天去掘开土看,希望能发芽结果,长出多多的黄豆粒、豆腐丁。然而没有,时间一长,兴致索然,也就不去看了。
寝室里横平竖直的摆着带隔栅的绿色小床。隔栅上有风勾羊角,隔栅是防止小孩睡着摔下去的。刷了白石灰的墙上贴着几幅画,其中刘继卣画的动物图案极其神似,另外一幅五彩大公鸡,站在绿茵茵的西瓜秧上,后边有盛开的牡丹海棠,脚下有联合收割机在割麦子,还有两台拖拉机,远处有大坝和水电站。
宿舍的窗户刷着绿色的油漆,很低矮。晚上经常点着烟雾缭绕的艾绒,土黄色的艾绒被编成比阿姨指头还粗的绳子,是熏蚊子用的。
寝室排在第一位的小床是给一个大家公认长得最漂亮的女孩睡的。我们叫她公主。公主很聪明,简直是小人精,也很骄傲,长得的确洋气,长睫毛大眼睛小鼻子小嘴,栗色的头发有点蜷曲。家境好,曾穿过令我们眼红不已的小皮鞋。说实话,我们确有点嫉妒她,只要一见她穿皮鞋,就互相看看暗暗说:高底皮鞋洋袜子,走路像个贼娃子。
她如听见,肯定会还骂一句:你妈才是贼娃子。
而我们也觉得背后讲她坏话不应该,伸伸舌头扮个怪相跑开。
当年我们把好多东西的称谓都随大人带了洋字。大班的伙伴比我们懂得多,他们会用普通话念:
高跟鞋,二尺半,脚脖子崴了怎么办?
妈妈说:上医院;爸爸说:上法院;
法院说:滚你妈的蛋。
凡年轻的阿姨听见时,均颔首微笑,微笑里似乎暗示着鼓励。当我们排队走过公主床前时,她正涨红了脸坐在直贡呢的大花被子上脱裤子,露出有青斑的白屁股。和她关系最好的两个小女生一脸严肃,边走边攥着小拳头,低声威胁我们男生说:“不准看,不准看,小心着,小心着。”说着还有意偏身挡男生视线。我们则揶揄道:“精沟子浪荡,骑马上炕。”而且故意慢慢走。
阿姨们担心尿床,是不许穿裤衩睡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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