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长篇市井散文《一二三，上南关》原创 文学-连载

     我虽不懂儿歌的全部意思，却喜欢去公园；尤其是提到爷爷抠脚丫，我既觉得滑稽好笑又感到有点紧张。母亲每天告诫我不许吸吮手指、吸吮脚丫，我疑心她已经知道我偷吃脚丫的坏习惯。谁知她蹲下要抱我，被我推开，她就用美丽温柔的眼睛看着我，用潮湿的手抚摩着我的头，又说出一首童谣来：

   一二三，上南关，

   南关有个张老汉。

   张老汉，张老汉，

   顿顿吃饭把门关。

   有一次，门没关，

   苍蝇进来了一河滩。

   苍蝇叼走一点米，

   一下撵了十万八千里。

   过了一座山，吃了一锅烟，

                    过了一座桥，拾了一个桃，

                    掰开一看有个丝毛。

    我当时猜她说的南关必是个遥远的好地方，张老汉必是个卖零嘴的。后来她抱起我，用湿手握起我的脚闻闻，皱着鼻子夸张地说：“嗯，臭死了。” 又重重的吻了我的腮问：她是你妈妈，对吧？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她接着问：你今年3岁了，对吧？

    我撅着嘴嗫嚅着回答：对。

    她又接着问：你是来洗澡的，对吧？

    我说：对。

    她最后问道：你是女娃，对吧？

    我猝不及防，应口答道：“对。”答后忽然发现答错了，尴尬地想立即纠正，又不知怎么改正，并已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男孩。周围那些裸体女人善意的笑了起来，我才悟到我被这个美丽的裸体女人引诱着犯了错。我只得骂道：滚！坏蛋。我不理你了。

    但母亲又将肥皂水弄进我的眼睛，我照例哭了。哭的时候，心下是希冀母亲来哄哄我，但这次母亲急于自己洗澡，无暇管我，凭我站在墙边哭。我哭了一下，自己也感觉没意思，就止住哭声，用手遮着脸，从指头缝里偷看，看母亲是否注意到我，我曾暗想，假如母亲不来哄我的话，我就坐在地下不起来。我威胁母亲说：妈，我坐地下呀！

    母亲果然弯下腰。我以为母亲是来哄我的，就又哽咽起来，母亲涮去手上的肥皂泡沫，拧干毛巾，开始给我擦身子。这时，我感到有一只粗糙厚实的手在摸我的头和脸颊，我泪眼婆娑地睁开眼一看，竟是那个用皂角洗衣的老妇。她笑开缺牙的嘴安慰我说：“噢，……不哭就好。俺娃乖。”然后笑眯眯地念出一首讽刺儿童哭泣流泪的儿歌：

            羞，羞，把脸抠，

            抠个渠渠种豌豆，

            人家的豌豆收一担，

            咱的收了一马牙罐。

    我猜想，豌豆怕就是泪珠，想问她，但自己才哭过，竟不好意思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