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这几天可把骚达子忙坏了，一会儿为钱运来装修房子跑料；一会儿为其找木工、瓦工和电工。昨夜在钱运来新房忙到后半夜三点才回家。一睁开眼都上午十点了。妻子早已上班，他伸了伸懒腰，走到椅子旁拎起裤子，习惯地掏出传呼机看有没有谁传他。连续按动按键，三排紧急呼叫映入眼帘。第一排：有急事儿找你，速回话。落款是市公安局钱先生；第二排：火速到我办公室，有要事处理；第三排：出大事了，速到公安局办公室。传呼分别是上午8：30、9：05和9：41。这三个迟到的传呼，把个骚达子惊慌了神，只见他连忙穿好衣服，简单地梳洗整理，匆匆忙忙跑下楼，截了一辆的士飞奔市公安局大楼。只见二楼的楼道里静极了，连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没发生什么事吧，是不是老同学钱运来与自己开什么国际玩笑。

    骚达子习惯地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往次都是钱运来或苗冬梅轻轻的一声“请进”，今天不知是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骚达子推开了虚掩着的门，一进办公室，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牛有耷拉着脑袋在长沙发上坐着，钱运来警服不整，抱着头坐在办公桌旁。再看地上有摔碎的茶杯、烟灰缸，烟头、报纸散落一地，一片狼藉。骚达子轻轻走到钱运来身旁，用手指弹了弹办公桌上的玻璃板，小声说：“运来老弟，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运来抬头一看，是连续传了三遍都无动于衷的骚达子此刻站在自己的面前，象雄狮猛醒，如猛虎下山，暴跳如雷，把玻璃板上放的文件、材料拿起来，重重地摔在办公桌上。

    怒吼：“曹达！你不是人，我骂你八辈祖宗。你没事给我找事；平了事狗反而咬人。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影响我的前程扒了我的警服，我掘你老曹家的祖坟。”

    骚达子一看钱运来发了这么大的火，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回头一看牛有哭丧着脸，一把拽起牛有下楼，到市局门外拐角问起牛有原因。

    牛有断断续续地说：“这几天我们大把大把地花钱，昨晚我们喝了半宿的闷酒，一时糊涂觉得找了你们这帮能人，不但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而要负担超出10万元的支出。又想起原先我们的经营执照是原市局局长给办的，唯一的办法是翻供，控申。告刑警队逼供，告公安局有人不讲究。”骚达子一听立即火了，愤愤地说：“你这是自己拉屎往回坐，你们如今翻供、控申，当初为什么要找我给平事。我告诉你，你们要瞎折腾把我同学的好事给毁了，别怪我不客气，我翻手为云复手是雨，我让他们把你抓走，判你10年徒刑，让你蹲10年大狱，我还要找黑社会把你家给平了。”

    牛有一听说要让他判刑入狱，脸都白了，委屈的说：“都怪我那吝啬的媳妇，她总心疼钱。她说罚款交5万，给你1万，再给钱主任装修房子5万元，加上吃喝钱，还多于刑警队的罚款数，找了人没办明白事。就这样才决定她去市纪检委告，我来公安局告。我们还写了两份控申材料。”

    一听到此骚达子腿都软了，他心里想，这不活活地把钱运来给推进火坑了吗。于是表态：“我说牛有，你马上找你媳妇，你也到公安局收回控申材料。你的罚款由我负责，千万不能让我老同学在这件事上栽了。如果办不好，我骚达子眼里是不揉沙子的，我杀你全家。”说完领着牛有上楼与钱运来研究对策。

    上楼后见钱运来已把凌乱的办公室收拾干净。此刻的钱运来好象平静了许多。他觉得再来硬的也不是好事。对站在他面前的骚达子和牛有说：“你们干了一件全市没有，整个全省也没有，全国都没有的绝事。自己出事了找人平事，平完了事整平事的人。这都做绝了，我不怪罪你们。我在这里重申一遍，你们如果把吴刚队长惹恼了，可没有好果子吃。我和吴刚是有能量的，就牛有的事儿足可以坐10年牢。话说回来，现在还有补救的办法，赶快把你媳妇找回来，收回控申。如果心疼罚款，我钱运来讲义气，砸锅卖铁，卖房子、卖地，我替你们交罚款，决不能让人家吴刚队长坐蜡，帮着咱们办事吃苦头。”

    说到这儿，会来事儿的骚达子打断了钱运来的话，神秘地说：“我说钱老弟，你在这办公楼闹腾得也不善了，咱们还是走为上，我安排个地方，一是找陈丽娜，二是研究研究对策。”钱运来和牛有考虑骚达子说得有理，于是三人下楼出门，打车到湖心岛宾馆开了一个大套房。

    在此期间，青苹果广告公司的经理陈大伟也被骚达子传来了湖心宾馆。

    陈大伟进了008套房，与钱运来寒暄之后，十分抱歉地说：“钱主任，都是我不好连累了您。令妹年龄小无知，我一定要多加教育。这件事后我一定重谢您。以报答您的恩情。”钱运来心不在焉，焦急万分地说：“这时候了，我们不说这些，得赶快找到你妹妹，看其是否去了市纪检委，是不是已经与有关人员谈了情况。如果她没有去或没有谈上那就好说。公安局的是问题不大，控申办哪里有我的好朋友。”

    陈大伟、骚达子立即打开手机急传陈丽娜，并让其速来湖心岛宾馆。

    四个人都心急火燎无心品茶。墙上的石英钟嘀嗒嘀嗒一分一秒地过着，钱运来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待陈丽娜喘着粗气推开008套房的门进来，陈大伟、骚达子正要问其结果时，钱运来的传呼机响了。钱运来掏出传呼机按动按键，目不转睛，愕然、木纳，脸色煞白冷汗渗出。传呼机的屏幕上显示：局党委紧急会议决定，你现在停止工作考虑问题，明天上午八点到市纪检委一室谈话。钱运来收起传呼，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话也没说，呆坐在沙发上。

    钱运来到底是钱运来，别看他年龄四十岁，可多年在官场上、在高层次领导之间周旋，深谙人间事故起落沉浮。有一种遇事不惊的风度。他稳了稳神，用手对着陈大伟、陈丽娜、骚达子摆了摆说：“你们另外找个房间，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牛有陪陪我，怎么样？”三人一齐站起身，退了出去。

    钱运来绝不是等闲之辈。他被这几天突如其来的变化，说到底是这飞来的横祸弄得焦头烂额，心里极不平衡，有一种到手的鸭子飞了的失落感。他深知局党委紧急会议决定他停职工作考虑问题和到市纪检委说清楚意味着什么。仕途、发展一切都将化为泡影，此时此刻他把一切仇恨都集中在骚达子、牛有身上，自己的失去，就意味着应该对别人的惩罚。想到此他翻出兜里的通讯本，找出了刑警队吴刚的联系电话。这就是他把他们三人撵走，留下牛有的缘故。他掏出手机，挂通了吴刚的办公室，在通话之前吴刚已经知道钱运来出事了。

    钱运来说：“请你速派干警，我在湖心岛宾馆008套房，牛有也在我这里。我请你吃‘锅烙’。”

    挂通电话后，钱运来把屋外的三个人叫进来，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对陈大伟：“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埋怨谁也没用了，谁叫我摊上一个不是人的同学。快到中午了我肚子有点饿，曹达你一会儿给我安排一桌像样的饭菜，必须在1000元以上，我要痛痛快快请朋友吃典范，吃饱了好交待问题。”

    骚达子赶忙说：“是，按你的要求我一定办好。”

    这时候骚达子的传呼也响了起来，绝顶聪明的钱运来冲着要掏传呼机的骚达子说：“不用看了，是你们单位通知你到监察局说清楚问题。”

    待骚达子掏出传呼机，按键一看果不出钱运来所料，屏幕上显示：市建委纪检组通知你，明天上午八点到市监察局三室说清楚问题。骚达子用手拽下传呼机狠狠地甩在地上，破口大骂“我操你八辈祖宗，这是报应呀！”只见钱运来腾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的套房内所有的人都毛骨悚然。

    门外传来急促的警车笛声的鸣叫，只见四名便衣警察推开008套房的门，对站在沙发后墙角发呆的牛有出示拘留证。刑警队大案组的大姜掏出手铐子给牛有铐上，一名便衣宣布：“犯罪嫌疑人牛有，因涉嫌收售抢劫盗窃赃物案被刑事拘留；并同时执行补交经济罚款10万元。”

    胖陈哭天喊地的去拦挡公安执行人员，被人推开后四人将牛有带走押上警车。钱运来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包，推开008套房的门走出湖心岛宾馆，心里一下子仿佛觉得轻松了许多。骚达子好像突发了心脏病。由陈大伟搀扶着走出湖心岛，突然他甩掉陈大伟踉踉跄跄地泪流满面，自言自语：“我这都干了些什么？我这都干了些什么？昨天不都是好好的吗，今天怎么变得这么一塌糊涂。这是报应啊！这是报应啊！！！”

    天格外的蓝，云格外的白。美丽的湖心岛宾馆，依然那么静谧，安详。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