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最头疼的功课就是作文课。那时候，我对作文的理解是开头中间加结尾三段，写得比较多的题目有《我的理想》、《一件小事》、《一次有意义的劳动》。隐隐还记得第一次作文写的是《我的理想》这个题目，第一句当然是“我的理想是什么呢？”我的理想是什么呢？天知道！那就蒙吧，比如科学家、飞行员、作家等等都写过。九十分钟的作文课过了一多半，数了数字数，距老师规定的五百字还差一百多字呢，只好再挖空心思写下去。

　　那时候，老师一般是在每周的星期五学完一个单元后就根据所学单元的文章布置我们写一篇类似那样的作文，如今想来，竟觉得有些教我们学说话的味道了。记忆中最难做的就是说明文，究其原因是那东西实在掺不了假，恰恰字数又达不到要求，真是要命，所以，我的说明文一般不会及格，等到下一周老师讲评作文的时候，我就会站着被老师狠批一通。那时候，老师教我们作文无非是讲求中心思想、段落大意，给我们的批语也是字迹工整、段落清楚、思想明确等等。如今想来，那些公式化的东西对我们未来的影响就是让我们越来越不会作文了。只是，那僵化的教育体制，也远非一两个乡村小学老师能够解决的，但毕竟我还是从他们那里获得了最初的教育，仅从这一点上来说，对他们，我永远心存感激。

　　一篇好的作文，我们常常讲需要一个好的题材，作者亲身的感受和对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等等，问题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对生活的洞察力能有多少呢？所以说，我们那时候的作文一般都是为作文而做文，是假的。为了能够完成作业，我们把看过的作文稍作加工改换上自己的姓名；为了能够得到老师的表扬，我们从从作文选上摘录下好句安放在结尾。就是因为造假，我们班上还闹过一次很大的笑话呢。那是放寒假的时候，老师布置我们各自写一篇寒假记事。结果寒假结束开学后，老师在课堂上笑着说：“今年我真高兴，我们班上共有四十五名学生，仅在去年的寒假中就有三十多人砸开冰窟窿营救落水小学生，并且还有牺牲了的，但现在全班四十五名同学们都好好地坐在教室听课呢，问题是，大过年的，我们这不过方圆几十里的小地方会有那么多小学生落水吗？而且还是在寒冷的冬天里。”老师说完后，就用他那威严的目光看着我们，坐在下面的我们都把头压得很低。原来，在文字上造假也是不行的。

　　后来，老师又告诉我们，作文应该是我们生活真实的反映，在此基础上，必要的时候，它可以有夸张的手法、文辞上的修饰，但，真实却永远是一篇文章的生命，因为生活从来都是真实的。多年来，我一直记住深深地记住老师的话，做着真实的人码着真实的文字。

小片段刊于2010年5月13日《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