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洗澡》——刊于2010年7月27日《鲁北晚报》

标签:
杂谈 |
《洗澡去》
洗澡去!当然是在夏天了。青年河也行,坑塘也行,那时侯,我们一般都去青年河里洗澡。
中午放学后,孩子们先不回家,而是去村南的青年河里水鸭子般玩个痛快。没准洗完澡后父母上坡还没有回家呢。哪里象现在的孩子上学放学都有专人接送,真不知道这是一种幸福还是对少年天性的束缚。从学校到青年河约有一里多路远,孩子们一路小跑,眨眼间就到了。看见绿悠悠的河水,孩子们都急不可待的脱下裤衩背心,赤条条的、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河底,几分钟后,又从十多米外的河面上拱了出来;接着,不楞不楞水淋淋的小脑袋瓜,擦一把脸上的水珠,然后就伏下身子再向前游几米,真是爽极了!有时候,我们会爬到岸上去沙土窝里驴子般打个滚,然后在阳光下沿着河岸跑一个来回,复又跳进河里。
那时,我的扎没功夫一直没有练好,也不会换气,一潜入河底就感觉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在河底也就潜泳三、四米吧。还有在河里涨跟头,我也始终不会。不过,我的仰泳术可又是他们都不及的了,躺在凉丝丝的河面上,那感觉比躺在床上舒服多了。有时是双手有时是双脚慢慢地划动着,竟一点也没有劳累的感觉,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仰泳多长时间,看得书堂、金钟他们几个都目瞪口呆。
不知是谁发明了一种溜滑车的水上游戏。那游戏就是在比较光滑一点的斜坡上撩一些水,然后再涂上一层薄薄的泥。孩子们都光着屁股挨号,依次坐在涂好泥的斜坡上溜进河里,稍一准备不好就会撞的人仰马翻,那感觉也挺爽的。不过,也有发坏的孩子趁大伙不注意,偷偷地在上面撒一些小小的硬东西,等着孩子们从斜坡上溜进河里时,屁股上就有一种生疼生疼的感觉,偶尔也有划破屁股的。若是遇到星期天那就更热闹了。当你洗了很长时间,玩够了,想洗干净回家时,河里的孩子们就在河底抓一把烂泥一起向你的身上扔去,结果弄得你满身都是巴掌大的泥斑,你只好无奈地又跳进河里。或者是趁大家玩的高兴,没人注意时,你便悄悄爬上河岸,拿起裤叉背心跑出老远再穿上。有时候,也会有坏孩子趁你不注意把你的衣服一起拿走,要是遇上有妇女在河边,那你就在河里一直泡着。我曾经那样泡过好几次。
整整一个中午,孩子们在河里是玩高兴了,但在下午却是最难捱的了。为了孩子们的安全,老师曾多次强调不让我们去洗澡,若被发现了那是要罚站的。说不定哪天老师就会站在学校门口检查,等孩子们走近了,老师就撩起我们的背心,在肚皮上轻轻一划,顿时,一道长长的白印出现了。太阳底下站着去!一站一长串,晒得孩子们直冒汗,教室里的女生也在指指点点的笑话我们。哼,笑吧,等放了学我们再去凉快个够!
有时候,十岁的儿子时常问我是怎样学会游泳的。怎么学会的呢?我还真不清楚了。我只记得在河里淹过两次,一次是爷爷去北边的坑塘里刷鞋,我与哥哥就偷偷地跟在后边去了。那时,哥哥的胆子非常小,他只敢在河边上水浅处玩,胆子大的我就向深处走。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溜进了深坑去。当时我喝了几口水,但我的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我想一定要伸出腿去,让爷爷把我拽出去,果然,我伸出的腿一下子就被爷爷抓住了。回家后母亲还找人给我收魂呢,说我一定被吓着了。再一次是在青年河里淹的,然后就会游泳了。
其实,青年河里也有两种令孩子们忌惮的水生物——水蛇和蚂蝗,前者我们那里的孩子们都管它叫水长虫,后者叫蚂皮,细长细长的,潜行的样子也很象水长虫,只是身体太小了,据说能吸食人血。水长虫这种东西还不大多见,倒是那细长的蚂皮,在青年河里随处可见,特别是雨后的河边上,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挺吓人的。有时候,孩子们逮了用砖头瓦块使劲地砸也弄不死它,极具韧性。稍大一点的孩子都说,要是让蚂皮钻进你的身体里去,就用鞋底照着它钻进去的那地方使劲再把它煽出来,不然,它就会吸干你的血,还真吓人!有一次洗澡时,我就亲眼见过一只蚂皮正吸附在金钟的腰上。因为已经听说过它的厉害,孩子们都不敢去把它拿下来,就果真拿起鞋底使劲煽了过去,蚂皮是掉下去了,可金钟的腰上也被那鞋底煽的红红的......
恍惚间,近三十年的光阴就悄悄地过去了。今日的生活自是我十多岁时所无法比拟的了,可是今天天热了,我却只能蜷缩在阴暗的洗澡间里冲一个热水澡。十岁的儿子,也是我那时的年龄吧,他正光着屁股坐在放满水的浴缸里玩弄着几个可口可乐瓶子,或许在他看来,洗澡无非就是这样子了。十多年前,我从那个给我无数欢乐的村子里走出来,这中间也曾无数次地回去,也曾去过村南的青年河,只是河里的水已经深不过膝,整个河面上都漂浮着一些油腻般的污浊之物;若是遇了干旱的年头,河里就一干到底,滴水不见。北边的坑塘也早已经被添平,不知是谁家种的玉米,稀稀落落的。然而,即使今天河里的水依旧如昨,我是否还能脱下裤衩背心毫无顾忌地扎进河里呢?
洗澡去!那情景就宛如是一部早年的黑白电影片,我仿佛看见那些面容都已经模糊的孩子脱下了裤衩背心、正一头扎进青青的河里,那河水也便一圈圈地向外漾着、漾着......
刊于2010年7月27日《鲁北晚报》
《小院记忆》
一、石榴树
三十年的时光犹如过眼云烟,想想,那似乎还是昨天的事。而今小院里就只剩下爷爷与父母他们三个老人了。石榴树亦是不复当年的旺盛,它凄凄苦苦,看着小院里的人先后老去,也略略欣慰地看着我与哥哥走出小院成为那个小村梦想中的城里人。小院里的笑声就如它结得果已经是越来越少了;而那些寂寞、荒凉却如它枯萎的落叶越来越多地落在了地上。
二、黄牛
父亲的两头大黄牛就拴在那棵石榴树下。
清晨,父亲早早地就起来给他的黄牛喂草料,然后牵出来让它们晒晒太阳,链在牛栏门口的小巴巴狗躲在一边呲着牙狂吠。乡村的早饭后,阳光就静静地落满了整个小院,牛背上也好象镀了一层闪闪发亮的金色。此时的父亲总要在牛的周围转上几圈才肯去忙别的事情。
每年,父亲喂的两头牛都是小村里最好的,可是有谁知道其中甘苦呢?春冬两闲时,他想来城里住上几天,也想享受一下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这时候,在家的母亲就一个劲地打电话催他快些回去,而父亲又何尝放心的下母亲一人在家呢,闲下来的日子,也正是盗牛贼最猖獗的时候。麦收前的几天,那头母牛就要下小牛崽了,这总是一件令人非常高兴的事情。从那几天开始,父亲就要给它加料了,等着小牛崽生下来后还要给它天天烤火,顿顿温水,坐月子嘛。不几天小牛崽就已经能在小院里到处撒欢了。有时麦收后回家,母亲就先指给我看看那正在撒着欢的小牛崽,真的很喜人!
这两年,父亲的白发在明显增多,母亲的腰也是弯得越来越厉害,我与哥哥还在小城里有着各自的工作,他们这个家好象已经呈现出一些垮下去的样子了。但父亲每年喂的两头黄牛还是招来了小村人的羡慕或嫉妒,惟此,还足以让他们感觉不老。
三、丝瓜架
照例,每年的春天父亲就在小院的东墙边下按上数粒丝瓜种。夏天的时候,丝瓜架下那金黄色的丝瓜花就开得这里一朵那里一朵的,尽管比不得城市里的名花异草,但也给小院增添了些许生机,最重要的是它的实惠还在后面呢。过不了几天,丝瓜架下就吊满了叮楞当啷的丝瓜。若是在那些日子里回家,丝瓜炒鸡蛋、丝瓜鸡蛋汤是必不可少的。第二天回城里的时候,母亲又去丝瓜架下摘些上好的丝瓜让我带上,再看她手中提着的菜篮子里就仅剩下几只弯弯不棱的、很不成样子的小丝瓜了。
记得我上初中时,母亲原是在那地方栽了一棵桃树的,每年的夏末秋初能摘上整整一化肥袋桃子,其味之甘美非一般桃子所比,去肥城表哥那里时吃的桃子也没那棵树上结的桃子好吃。有一年夏天,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那桃树竟被累累的桃子缀倒了,大家慌忙摘下上面的桃子把它扶起来。但来年的春天它却再也没有发芽吐绿,自那以后,父亲就在那地方架起了丝瓜。没想到丝瓜也是出奇地旺,年年拼命地结着丝瓜,我自然也就乐得吃父母自己种的丝瓜。
四、小锅头
在我对儿时的记忆里,母亲每年夏天也是要在屋里做饭的,做好一顿饭全身也就湿透了。不记得是哪年那月了,父亲给她靠着东屋的外墙盘了个小锅头。不几年,东屋坍塌后又靠着西院墙盘了个小锅头。不止是夏天,逢年过节或者我从城里回家时,母亲也在小锅头上炒菜、炖肉。妻子是专做粉皮鸡的,她用高压锅炖得粉皮鸡就不如母亲在这小锅头上的清炖鸡好吃。
“鸡上笼时,炊烟袅袅升起”这韵味、诗意十足的句子应该就是出自象我老家这样的乡村小锅头吧。说句实话,我就没有见过这样袅袅升起的炊烟。风和日丽、柴禾干燥,灶里的火旺旺的,烟雾飘渺,几乎是什么也看不见的;若是阴雨连绵或风向不对头之日,就烟薰火撩,呛得几乎睁不开眼。每年春节前我与父亲炸鱼炸鸡时,就常常被这“袅袅的炊烟”薰得眼睛疼疼的。
不过,小锅头还是挺方便的。中午或傍晚从坡上归来做饭时,点上柴禾烧着水热着馒头,就可以去忙些别的事情了,只是中间过来加些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