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域之上(五章)
■花 盛
记忆
雪花浓密的甘南,人迹稀少。那些转车的旅客心事重重,表情焦虑。
我从雪花抵达的那天起,把自己释放在空中,释放在雪花弥漫下的空寂的羚羊街头。那些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藏人和红衣僧人,将雪花踩得透心地疼痛。
我听到了雪的喊叫,像我多年前远行时一只大雁哭泣的声音,还有那哗哗流淌的泪水,冲洗着人世沧桑的思想和老去的记忆。
阳光到中午时分才钻出云层,像人们钻出禁闭的房屋一样:到处乱窜。
一边是凛冽的寒风,一边是刺眼的阳光,中间真好是容纳我想像的花园。
那些低头的花朵在玩雪,昂首的在眺望,被车的尖叫划破的是一个旅人内心的痛,在阳光下流着血。
夜静下来的时间,我站在寂寥的广场,灯光像我知心的故人与我眨巴着眼睛。
偶尔,身边似乎有些影子掠过,是风?是雪?还是夜?......
脚印渐渐模糊,身子渐渐冰凉,像存在于内心疆域的往事被生活埋没,剩下和夜一样静的空虚……
远处有经幡在飘荡,生生不息,它的背后是凡尘虔诚的心愿。
在甘南硕大的雪地上,我踏遍想象的每一寸疆土。
那些被我一一铭记的雪花和一座座静静地寺院、挪动的羊群,反复默念着谁隐秘的痛,一如我渐行渐远的身影,它的身后是苍茫无边的飞翔。
雪域之上
雪域,生活一样广阔,天空一样辽远。
尽管有着无边的苍茫,有着辽阔的哀伤,但却坚硬在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那些冰凉的晶莹在生活的暗处开出一朵朵的花。
宛如一份纯净的思念,透明,柔软,热烈,易碎。
远行的背影,渐渐缩小,似一粒尘埃消失在无边的雪域。
大地依然在白着,白的孤单,白的寂寥,白的无眠。
我们在这隐忍而空旷的白里怀念、沉吟、存活,根植渺小的希望。
雪域之上,那匹奔跑的马,忍受着生活的阻力和内心的疼痛,点亮目光,点亮远行的道路。
雪域之上,驻足与远行,奔跑与守望都将是一种生命的飞翔。
当深情而悠远的牧歌如雪,在心灵的疆域飘飘洒洒时,是苍凉的,也是幸福的。
当雪域和马一同抵达心中时,雪的光芒是那么明亮。
照耀着天空和大地,也照耀着一个人的内心和黑夜。
家在草原
遥遥无期的路途上,独自跋涉。
喧嚣和废墟一同荒芜了我甘涩的梦,生锈的笔在灯光中叹息,似黑狼血色的眼睛埋没亘长的风景线,我在期盼雪莲花的芬芳遮住我颤抖的黑影。
吮吸碧草的乳汁,读着深邃的历史奔向荒漠,我听不见羊群啼哭的声音;日出月落反复交错,我的想象苍白无力;我双手空空,无法安慰北方的天空,唯有把目光缀于苍穹极目四野,守望草原。
草原?灵魂永恒的居所。
温驯如玉的羊群是虔诚的文字,在风中瑟缩如颤栗的琴弦;布满刀光剑影的马群在母亲的残脊上流下金色的泪水,滋润我干裂的心。
撕破的信湿透了梦,湿透了路。
家在草原,生锈的笔与草原一同无眠于夜。
守望
春天已然如期而至,而格桑花的花期依然遥远。
甘南的春天,需要漫长的等待,像等待一次梦醒后的香巴拉之旅。
——遥遥无期。多年了,我早已习惯在甘南飘雪的春天守望。
雪落草原,那种广袤的深邃不断晶莹,不断沧桑。
风吹大地,那种粗犷的豪迈不断图腾,不多落寂。
而我将义无反顾,像那匹经历了冬天凛冽的白马一样,坚信不远处就是激荡而葱茏的大地和芬芳而浓郁的格桑花香。
风雪肆意的高度是爱和守望,我想——
一种皈依源自有爱,一种情怀源自守望。
多年了,在我守望的灵魂深处,是一只鹰逆风翱翔的羽翼——
飞翔。真实。耀眼……绽放生命的力量和高度。
香子沟
当我们抵达,雨就来了,将赴约的道路洗刷干净。
那份湿漉漉的绿,晶莹剔透,闪烁着生命的色彩和坚韧的光芒。
香子沟就在眼前,有着原始而浓郁的绿。这扑面而来的绿啊,就在眼前!
拾级而上,渴盼的灵魂如一条鱼畅游在林海深处,自由而惬意。
这是一种回归,一种再现自己的渺小与真实的回归。
那些于石块上存活的青苔,年复一年,攀缘出生命的精彩和力量。
那些于松林间穿梭的鸟雀,日复一日,歌唱着心灵深处的憧憬与暖歌。
香子沟,不是景观,而是灵魂的一片净土。
亲近香子沟是一种灵魂的洗礼,是一次真正地返璞归真。
我们再次亲近一份深沉而伟大的爱,即大自然对人类的无尽馈赠与关切。
再一次读你,使我们明白自己将为谁而恪守,为谁而坚持。
当我们离开,秋天就来了——
一些绿色渐渐凋零退逝,而一些生灵依然在破土而出。
尽管丛林深处,我们与那些小小的生灵一样渺小,甚至微乎其微。
但我们一样有着爱,有着生命的坚韧与色彩……
——原载《大沽河》2013年第2期
(注:本博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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