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风
                 

                    ——杨雨林组诗《毒》读后及其他

　                                                 　□花 盛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在天水求学的时候，因诗歌与杨雨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转瞬间，和雨林兄弟已别十多年了，也是诗歌使我们依然彼此挂念着。那时候，我们经常以文学的名义相聚，讨论诗歌创作，也时常为彼此在写作上的一点点进步而欢欣鼓舞。雨林热情好客，是难得的好兄弟。至今记忆犹新的是他的声音，有一种磁性，听他说话似乎是一种享受，就像在那个时代读诗写诗是一种享受一样，我们彼此在享受着青春时代的泪笑苦乐的同时，也畅想着未来的春天和道路……
　　离开天水后，我们为各自的生活而奔波着，彼此失去了联系。一直到2006年因我在《飞天》发的一组诗，使我们再次相逢。后来，通过长时间的倾心交谈得知，雨林和我一样，挣扎过，失败过，疼痛过，迷茫过……我们在彼此狭小的空间里艰辛的存活着，经历着不同方向的风的敲打。但令彼此欣慰的是，我们没有因太多的风雨雪霜而放弃梦想，放弃飞翔，依然在艰难的生活中以诗而歌，记录着对生活的思考和感悟，记录着对爱的执着追求。
　　生活产生爱情，爱情孕育诗歌。诗歌是一个人的内心独特的感性体验和情感表达，像一条流淌在血脉的溪水，永不息流。杨雨林的组诗《毒》是他近期的作品，有着对爱的回忆和生离死别的疼痛以及绝望。这组诗歌显然是他面对即将失去的爱情而发自肺腑的撕心裂肺般的呼唤和拯救，悲壮而苍凉，苦凄而迷惘。当灵魂深处的那份真爱濒临破裂或失败时，他将爱情比作“瓷器”“刀”和“毒酒”，如果没有真正地爱过或依然在深爱着，我想他是不会用这样的词来概括自己的爱情的。
　　爱就是瓷器。瓷具是精美的，也是典雅的，拥有它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它的形成过程是那么漫长而艰难，经历了明朝的风和宋朝的雨，也经历了咧咧的风箱和烈火的焚烧，这多么像爱情。然而，打碎它，却是那么轻而易举，无需铁或者铜器，而是与一个人的惊慌失措有关，与彼此的珍爱有关。如果一不小心打破了，除了听到“一声惨叫”就剩下粉骨碎身，“凋零成老虎一般锋利的牙齿”，咬得人肉体和心灵钻心地疼痛。我突然想起一句歌词“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爱在不断地磨合过程中，会逐渐渗透在一个人的灵魂深处。然而，当爱情的鸟儿飞走后，才发现大树上的鸟巢像一个人的心一样空荡荡的，风一吹便摇摇欲坠。
　　爱就是刀。物体的刀总是给人充满寒气、霸气和杀气的感觉。而杨雨林的组诗《毒》中的《刽子手》里的刀是无形的，但却是致命的，有种霸王别姬里那荡气回肠的感觉。正如诗中所言，杀人不一定用刀，但他看见有人将一把爱情的刀深深地捅入他的体内，但他无血无肉无泪。是啊，大痛无泪，爱有多深这把爱情之刀的力量就有多大，就有多锋利。在《刽子手》里我看到他内心的矛盾和一场与思想交锋的厮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握起这把刀，将残存在自己体内的爱情全部杀死，那该是那么悲壮而遗憾的一件事啊！但我想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你我，还有他们所不希望发生的。
　　爱就是毒酒。酒的醇香往往沁人心脾，回味无穷。爱情如花，从蓓蕾到盛开，再到芳香，蝶舞成群，一如品酒，从开瓶到斟酒，再到轻酌，这一过程或许很漫长，或许很短暂，但留在心里的香味是不可磨灭的，是一种回忆，一种怀念，也是一种享受和幸福。尽管雨林此刻笔下的爱情突然变成了烈性的毒酒，但我们还是看到了他为爱的执着而宁愿饮下这杯毒酒，义无反顾——“让我把这些没有做的事做完/把这些说出的话再说清楚一点/把我们的昨日用记忆再现/然后，我会喝下你赐予的这杯毒酒”。他们把彼此的心交给了爱，又交给了恨，最终却想交给“空荡荡的天堂”，这是那么令人心痛的，也是不可取的，我期待着岁月的风抚平他们心灵的千沟万壑，吹绿心灵的草地，吹开灿烂的花儿……
　　从雨林的这组诗中，他为即将失去的爱而悲痛欲绝，也在诗中表达了对自己的悔恨，期待宽恕的情愫。从《幸福》不难看出，那页写在日历上的“我散步去了”的五个字使他看到了爱的曙光。我也从《我们都丢失了爱》中看到了他们因物欲社会下的诸多“欲望”而左右着，比如票子、车子、房子和彼此间的距离等等，但令我欣慰是雨林兄弟经过一段时间的心里斗争后没有选择逃离、放弃和死亡，而是勇敢面对，开始以自己的行动践行责任和坚强——“请你解开佩戴我身上的最后一条铁链/让我把剩下的心交给迎接我的房子和玫瑰”。
　　与雨林早期的诗歌相比较，这组诗有着质的飞跃，这的确是难能可贵的，值得认同的。尽管这组诗有些粗糙，个别诗句欠凝炼，思想也过于消极、忧郁、悲观，但这并影响他对情感淋漓尽致地表达，我想这些将在他以后的创作中一定能够克服的。放弃意味着失败，挺住意味着一切。我期待着雨林兄弟像爱诗歌一样爱他心中的玫瑰，既然选择了就要义无反顾，永不言弃。
　　光阴荏苒，岁月如风，倏忽已十多年过去了。在此，我想以俄罗斯著名诗人斯捷潘·施巴乔夫的诗句结束这篇浅陋的短文——
         无论光阴如何飞逝
         也无论我经历多少里程
         我要一再感激脚下的道路
         是它们让我与你得幸相逢

　　                                               2011年10月22日于甘肃甘南

            毒（组诗）

                              □杨雨林

碎了

 

打碎瓷器 不必用铁或铜器
打碎的瓷器
与一个人的惊慌失措有关
瓷器终于凋零成老虎一般的牙齿

没有人从瓷器的一声惨叫中
听得见明朝的风宋朝的雨
听得见咧咧的风箱和烈火
它的命运不如乡村的泥土和高粱

瓷器就这样碎了
像被摧毁了的身体 四分五裂
而我还看见那些美丽的图案
仍然深钳其中
像紧紧地扼住命运的咽喉

                      2011/10/10

空巢

 

鸟儿飞了，在最后一枚秋叶飘落前
十月的风开始变得长的长，短的短

鸟儿没有飞多远
只是从这个枝头飞向了那个枝头
穿越十月的雨而进入了十一月的霜

鸟儿飞了，大树的存在就显得有些多余
鸟儿飞了，它搭建的鸟巢还在
鸟巢中的羽毛、鸟蛋或者鸟屎还在
还有人持枪、瞄中。最后射击

还好，鸟儿飞了鸟巢还在
不然大树就会遍体鳞伤
现在，大树就是一只巨大的鸟儿
有人经过它时，突然
身不由己地大喊了一声

                      2011/10/10

 

一片红

 

先是一点红色
最后放大，成一片
一层贴着一层。
花朵在开放之前，就这样
从蓓蕾开始，让春天加速

花朵在阳光下盛开最好
蝶舞成群。
阳光中满是花的味道
你说好不好？

其实，花朵最不喜欢凋零
不喜欢因失色而失宠
焉在阳光中。

一个一模一样的早晨
花朵被提前吹落在水的中央
与一块芭蕉 近在咫尺
一块芭蕉盛满雨水
留守了它短暂的宁静

春天，隔河相望
那一片从身体中抽出的红
就是春天全部的爱和悼辞

                       2011/10/10

刽子手

 

杀人不一定用刀
我看见有人
将一把叫爱情的刀深深捅入我体内

如一只蝴蝶被解剖一样
我开始无血无肉无泪

爱人，我知道你迟早会把一把刀捅向我
我给你的爱越深你的力量就有多大
早知这样，我与其不那样爱你

现在这把捅入我体内的刀
没有被拨出。而是停留在身体
我鲜红的血液早已凝结在刀刃

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把它拔出来
像一个刽子手一样
握起这把刀，将残存在我体内的爱情
全部杀死

                        2011/10/10

毒

 

让我把这些没做的事做完
把这些说出的话再说清楚一点
把我们的昨日再用记忆再现
然后，我会喝下你赐予的这杯毒酒
它最好是烈性的，如你的性格
这样，你会看见有些痛苦
其实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复杂

我知道，坚持多年了
如鲜花坚持到凋零瓷器坚持到破碎
你已经能承受这种瞬间的消失
这不仅仅只是为了获取新生
时光算什么啊
它把你交给了我，把我们交给了爱
而你最终把自己交给了恨
把我交给了空荡荡的天堂

                       2011/10/10

墓地

 

我终于安静了下来
永恒地安息在了这块属于灵魂的地方
一个人老成一把骨头了都会来到这里
而我却提前走完了生命的路

这里没有面向大海，春暖花开
我并不感到悲哀——
我曾在世上那么天真的爱过别人
也被别人深深爱过、恨过。

功过相半吧，因此
我的墓志铭没有概括我的一生
现在，你可以指着墓碑
随意的骂我，诅咒我，讽刺我，唾弃我
我都在聆听。不会再反抗

我终于安静了下来了
不再与这个世界，反目成仇
现在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那个人把我离开后的故事告诉我
我会为那些受难的人学会祝福和祈祷

                         2011/10/10

宽恕

 

必须要打破这种沉默了
一场风暴的结束如命运之诗
我们从行走的刀刃上
早应收起寒气和锋芒

你看看吧
时光正在为我们的荒唐发笑
哪怕记忆让我们再次受伤

如果伤口下的那些爱还在
像墙角盛开的花朵
我想，我们的远离
只是短时的绝望、愤怒
而不是为逃离寻找的出口

那么，我祈求你的宽恕，
如在佛面前请求宽恕一个人无知和罪恶

                       2011/10/11

幸福

 

我从墓地逃生——
有人从我的墓室取下一块砖
恍惚站立人间
我的身影是一座天堂的孤独

来到自己居住过的小屋
——蜘蛛结网，灰尘飘散
一朵花仍在盛开 与另一朵花
在一起，肩并肩地幸福着

我坐了下来，查看日历
公元2011年10月7日记载：
“我散步去了”
从那一天起我就没有回来
——我因蒙冤而失踪

我终于回来了，三个月后
我终于看到你很幸福地活着
我很欣慰——
我没有看到自己的遗像
正如当我轻轻来时你终究会不曾察觉

                       2011/10/11

我们都丢失了爱

 

如拉着的手突然分散
如接吻的唇突然冰冷
时间啊，一只狡猾的狐狸
它可以把一颗心分成了两半

现在，两颗鲜活的心都在异乡发疼
像一块刚被揭去了药膏的伤口

拥有自由多么可贵！
你看，阳光如乳汁般开始流淌
我们的昨日就要被欲望代替
过日子一样，和另一个人深入持久的呢喃
——
如这是罪恶，上帝，请你赦免无罪！
我们真的想拥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就这样，我们都丢失了爱
破茧成蝶。用死亡获得新一轮的重生

爱人！你的执着到此为止吧
它只能加快我的逃离
请你解开佩带我身上的最后一条铁链
让我把剩下的心交给迎接我的房子和玫瑰！

                          2011-10-11

奠

 

给那些流失的时光，爱情或者血
三鞠躬
这些流失了的
见证了我们旅途中的幸福、失败和泪水

给制造并赐给毒酒的爱人或者仇者
三鞠躬
制造并赐给我们毒酒的
把日子的旨意归结为生活的柴米油盐

然后，给我们骨子里的道义、信念、伦理
三鞠躬
这些骨子里的，并没有挽留住梦想的美
却遭到了世俗刻意的蹂躏和强暴
（长久不起）

                    2011-10-11
                                                                        （注：本博文插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