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急了变狼
(2008-11-15 18: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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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麦知青文学双驴记囚徒王松文化 |
羊急了变狼
——读《哭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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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狗急了跳墙,而王松却在他的新作《哭麦》(发表于《人民文学》2007年9期)里,给我们讲了一个羊急了变狼的故事。说是羊急了,其实还是人急了,人急了,把羊也逼急了,结果都变成了形形色色的“狼”。
《哭麦》和他的去年写的《双驴记》一样,仍然是知青题材,仍然写了些神奇的东西,但在小说的叙述上,却与《双驴记》有很大不同,是他在“后知青文学”写作上的一个新坐标。小说的故事时段仍旧是那个特殊年代里的特殊日子,人们的生存环境已经恶劣到了极限,吃的是硬得能打死田鼠的秫面饼,干得是体力难以承受的力气活,大白菜都成了日常难得一见的珍稀美味……这是一种典型的“囚徒情境”,每个人都在为最基本的生存而挣扎,为了弄到一点高蛋白的东西——肉,他们变得嗜血,变得凶残……为了掩盖偷羊的事,那只被偷来的羊,又被人们以种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塑造”成了狼,“塑造”成了不再食草而专吃肉的凶猛的狼。小说写的其实是人(包括动物)在极端环境下的极端变异。
在王松的这些“后知青文学”小说中,都有一个非常奇异的特征,那就是小说故事中的情节推进,不只是按照现实生活中的,或曰日常经验中的可能性去发展,而更多的却是按照话语自身语境中的逻辑关系加以推演,从而一方面有意地消弱了小说文本的现实指涉性,一方面又增强了其文本内在系统的自足性。这在当今的小说创作中是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它既不属于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先锋文本,也不同于通常意义上的写实性作品,但却又兼而有之。就如日常生活中不大可能有会笑的绝顶聪明的驴子一样,也应该不可能会有被剪了毛再贴上狼皮而能继续活着的羊。假如我们在现实中真的给一头羊施以这样的“外科手术”的话,我估计这头倒霉的羊,不是死于汗腺堵塞就是死于皮肤溃烂,但在小说《哭麦》里,那头同样倒霉的羊却幸运地活了下来,而且是变得像“狼”那样的活了下来。当然,这在先锋文学中其实很容易做到,因为先锋文本可以完全抛开现实的可能性,比如卡夫卡的《变形记》,人可以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大甲虫,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原因。但《哭麦》却没有完全置现实经验于不顾,而是巧妙地在现实与文本间找到了某种平衡。王松知道,他写的不是科学论文而是小说,于是他便充分地利用了小说这种虚构文体自身的文本特征,将现实中的不可能与文本中的可能,以最大的张力扭结到了一起,我以为这就是他写这类小说的最大奥秘。王松自己把这叫作“从现实的地面上飞起来”,而我则称他写的驴叫“文本的驴”,——《哭麦》中那头变成了狼的羊自然就是“文本的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