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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只红一次脸的杜鹃,给贝江捎来了花汛
贝江两岸的苗寨,拥有数十年不曾修改过的简约的房屋和农具
一起一伏的峰峦和一起一伏的歌舞,将所有的目光带向了寥廓与飘渺的幻境
竹子不是少数民族,它们作为岭南最风流的原著民,所到之处,天地为之倾倒
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寻访原始的去向,贝江就在浑然不觉中成为一种可靠的选择
民歌中的贝江
□何 蔚/图文
贝江是勾滩苗寨连接现实世界的唯一通道。以沉睡万年的石头为路基,以欢活澄碧的水流为路面,以竹林间瑟瑟作响的风声为信使,贝江拐弯抹角突出重重围阻,向山外发出了最简约的邀请函。
贝江其实什么也不用说。它只说绿。只说原始。只说苗寨的古朴、憨厚、热烈与奔放。这就够了。
贝江端着盛满糯米酒的杯盏,穿着节日盛装,吹着芦笙,唱着山歌小调,跳着踩堂舞,在岸边迎候着远来的客人。一起一伏的峰峦和一起一伏的歌舞,迅速将所有探视的目光,带向了寥廓与飘渺的幻境,让人徒生一种“寒尽不知年”的隔世之感。
都知道,岭南从来不缺少奇山丽水。即使是在柳州,前有桂林、阳朔、兴安截留了游人的脚步,后有北海、钦州、防城港收容了宾客的行囊,但苗山侗寨瑶歌壮舞的风情,以及九万大山温润多汁的胸怀,仍以不可抗拒的魅力,招引着千里之外的寻梦者。柳江粼粼,融水悠悠,而贝江只不过是岭南众多水系中最隐秘的一条支流,如果它不唱歌,就不会有人听见它鼓点般咚咚的心跳。
一年只红一次脸的杜鹃,给贝江捎来了花讯。当江水被倒影染醉的那一刻,竹笋也开始蠢蠢欲动,一不小心,它们就会当着你的面脱掉一件外衣,再脱掉一件。等到杜鹃花全部凋谢时,它们的衣裳也脱得差不多只剩了一件浅色背心。它们露出高挑的身段和俊挺的骨骼,稳稳地占据了世间最险要或最有利的位置。它们执清秀幽雅于手掌,将高密度的风光摇来晃去。在贝江,在任何一座山寨和村落周围,竹子都绝对算不上是少数民族,它们作为岭南最风流的原著民,所到之处,天地为之倾倒。
位于融水苗族自治县境内的贝江,自然常有为竹子而倾倒的时候,否则,它的脸色就不会变得一会儿绯红,一会儿墨绿,一会儿嫩黄,一会儿浅蓝。否则,它就不会用竹子做成房屋安顿心灵,就不会用竹子做成排筏普渡众生,更不会用竹子做成乐器奉献给婚丧嫁娶。
常常是这样,雨水从竹林上空翩然而至。从四月到九月,竹林和雨水巧妙地周旋,互动,有问必答,硬是把百里贝江说成了桂中地区雨水的中心。烟雾弥漫,江峡朦胧,岸上的苗寨因此总是披着神秘的面纱。
九万大山生下了贝江。它虽然不长,却曲折迂回,静水深流,万千气象。船行至石门潭上游,都郎河、三防河、香粉河从三道细小的幽峡中奔泻而出,如同三龙交会,在此形成著名的三江门景观。这时,江面忽然水声大作,白浪翻滚,船体震荡,令人心惊肉跳。而片刻之后,船出险关,水势又立即复归平静,茂盛的水草和竹木,纷纷在明镜一样的水中洗心革面。接着,眼前又出现了一片平阔的钓滩,一块完整的生根石板横卧于数十米宽的河床,石板上隐约呈现出许多形同文字的斑痕,据说是诸葛孔明南征时留下的笔迹,虚虚实实,巧夺天工。
出了三江门,贝江的景致看上去有些大同小异:一样的碧水青山,一样的浮云密布,一样的雾气升腾,一样的寂静无声,而且,一样的怀揣着一片玉壶无法盛放的,清冽彻骨的冰心。
常常,民歌中的贝江是简约的。“贝江河,水弯弯,七十二潭三十六个滩”,三句话就定义了一方水土的魂魄。而现实中的贝江同样也是简约的:沿岸苗寨有代代相传的简约的歌舞;有数十年不曾修改的简约的房屋和农具;有简约的打油茶和简约的喜庆习俗;还有简约的斗马仪式和简约的喊酒令。甚至,连贝江里的鱼也是简约的:它们品种单一,体态娇小,味道却鲜美得无法形容。其实,贝江的简约还远远不止这些,最重要的是,自古以来它就一直背对着商业社会,背对着竞争和掠夺,背对着贪婪和欲望。贝江所执守的,始终是与世无争的、简约的平静;贝江所释放的,永远是知足常乐的、简约的激情。
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寻访更接近原始的去向,贝江就在浑然不觉中成为一种最可靠的选择。
无论春夏秋冬,无论烟雨霁晴,民歌中的贝江始终都是一张不染墨迹的空白请柬,你随时可以填写一个简单的理由,逃离尘嚣,将疲惫的身体放在功利的背面,在清澈透明的回音里,找回忙乱中丢失已久的平凡情趣,找回血管中渐渐褪色的生命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