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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月21日
我和朱赢椿,坐在随园书坊天井的廊檐下喝茶。一地的薄雪。天色已晚。
“这本书我起了两个名字,一个是《文青年代的流浪手记》,一个是《擦肩而过的人们》。”
朱赢椿摇摇头。一言不发地看雪地上一串远去的猫的足印。朱赢椿已经看过这本书的内容。他说他喜欢。喜欢的书才能设计出感觉。
“就叫《一个一个人》。”他说。他的眼睛亮起来:“我们做一本旧书。你的这些人不都是过去时光里的么?我们让历史和时间来说话。”
2012年4月20日
朱赢椿在画一只长角的山羊。羊角间结了一张蛛网。
整个一下午我都在看他画各式的蜘蛛。眼见得太阳落山,“我走了。”我说。他歉意地停下笔:“不急,再坐一坐。”他打开电脑,在一张新的文档上打上“一个一个人”几个字。他把这几个字来回拨弄着:“这几个字在我头脑里打架了两个月,我想,我逮着它们了。”
“它们应该写在一张破碎的、贴了又撕掉的、积了好几层的、贴在广告栏里的纸上。那一个一个人的名字,要写在这一层一层的纸上才好。”说着,他从电脑里变魔术一般找出这样一张照片来:“我在汕头大学食堂门口拍的。”
2012年4月28日
我去看朱赢椿,朱赢椿在院子里看白墙上一只小蜗牛。蜗牛一动不动地钉在墙上。朱赢椿说,其实它在往上爬。耐心地看了半天,果然。只是太慢太慢了。在白墙的顶上,飞来一只喜鹊,无声地跳跃着。它没有看到这只蜗牛,“腾”一下子,又飞了。
封面已经好了。封面上是极有层次的破烂不堪的一个一个人的名字,就像他们各自的人生。朱赢椿说他喜欢这本书,他读了。他说,读一次感动一次。他是把他的感动放到这张封面上去了。他说,封面有了,内页还不行。
“我想要一种氛围。最好的设计应该是看不到设计,但是能把你带进一种氛围。要造氛围,就必须在每一页上下功夫。纸张的软硬、厚薄、色彩,每一个细节的处理,都要讲究。”
“你不要急,我要慢慢来。”
这一天,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一直在喝茶。喝他刚买的“明前茶”。
2012年5月2日
样书已经打印出来了。内页是泛黄的、陈旧的、沧桑的。出版社的编辑也从上海赶了过来,见证这令人兴奋的一刻。朱赢椿拿着书反复地翻动着,像是在寻找手感。然后又放到桌面上,摘下眼镜,远远地端详。我热情地极有深度地向编辑介绍着这封面的意味。朱赢椿突然拿起书一扯,封面撕掉了。所有人都愣住。
他说:“刺眼,撕掉好多了。”“可是封面怎么办?”“不要封面了。要封面做什么?封面坏了气息,不如不要。”
“你看,一眼就看到这黄黄的内页,一眼就进去了,立即进到这本书的氛围当中。多好。”
朱赢椿的脸上满是快乐的笑。眼睛一分钟也不肯离开那刚被他撕掉了封面的光秃秃的书上。我们所有人都看着他。一言不发。他用手抚摸着书左侧边缘上,因为撕去了封面而留下的粗糙、斑驳的痕迹和两根钉书钉,喃喃道,这多好。
2012年5月17日
没有封面的书。内页里夹着照片、香烟纸、火花、千纸鹤、小人书的碎片,甚至还有小虫翅膀和发丝。所有这些细节,都不动声色地融和在文字之间。发黄的书页也随着时光的推移逐渐明亮,表明时光的逼近。
朱赢椿总觉得不对。
“加个腰封兼书签的东西。破一下这个氛围。”他随手拿了一张打印了字的纸,反过来,在背面用铅笔画起来。他先画了一组线条勾勒的人物,如连环画上的一般。摇摇头,重画了一组。像文字一样的小人,形态各异地在一条线上跳舞。他用这两组画,做成了腰封上的两个书签。
我为那些小人儿而兴奋。既像蝌蚪文,又像汉画像石,放在陈旧的封面上,有一种奇特的节奏。这些跳着舞的小人儿,就像是从书里的那一个一个人的心里跑出来的。
2012年5月28日
我们在随园书坊喝咖啡。古琴家成公亮先生来访。于是我们听他弹琴。
“成老师,请你写几个字行不行?”朱赢椿突然对他说。
这一瞬间,朱赢椿推翻了他四个多月来对封面、封二、封三、封底及腰封的全部设计。
从下午一点半到晚上十点多,朱赢椿几乎没有喝一口水,一口气做成了这本书今天这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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