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昔

前所作打油诗赠毕业学生，今偶尔翻阅至“忆昔”一段，感慨良多。古人以白驹过隙喻时光流逝，良有以也。回想京师求学，转眼二十年矣。因摘取其中“忆昔”一段，虽乏文采诗味，然皆身历心感

1.

忆昔少壮时，求学游帝京。

恩师慈如父，同门赛弟兄。

（导师既是严师又慈祥如父。因已结婚成家，学期中回家探亲，往往超假，打电话给导师，导师说：我去学院给请假）

裁剪编丛书，捉刀为腹口。

（当时盛行编大型图书，图书馆复印，剪刀裁剪，浆糊粘贴，半月可成一巨册。为挣生活费，曾为书坊编写数部）

香山赏红叶，看云灵鹫峰。

（曾和同学攀灵鹫峰，沿山顶小道逆溪流而上，行至无路处，坐于山顶巨石上看水流云飞）

步行至广场，骑车登长城。

（曾和朋友携汽水啤酒，晚十一点自中关村步行往广场看旗，至广场已是凌晨五点）

穿行长短巷，徜徉得自由。

（和同学经常骑着破自行车在大街小巷乱窜，寻找八大胡同遗迹，夕阳西下时就在巷子里找个特色餐馆饮酒吃饭）

城市似森林，钢筋水泥构。

闭眼思绿野，轰鸣松涛声。

凌波过月桥，芳尘但目送。

（周末和同学去中央民院看混血美人，同学啧啧不绝，目送美人背影远去，叹惋久之）

水流春逝去，词人多闲愁。

2.

听经上九华，访道入崆峒。

赤壁寻折戟，怀古石头城。

探幽入褒禅，求证扣石钟。

断桥看烟雨，黄山赏云松。

灵隐看云林，秋色落晖映。

曾上千佛山，曾登飞来峰。

（曾与几个同学爬千佛山，中有女同学一二人，至陡峭处女生攀爬艰难，一男同学在上面拉扯，我在下面托举，手触其臀部，柔软如绵，虽无邪念，但心怦然动之良久。多年后问该女生此事，曰忘矣）

泰山封禅处，荒草莽莽生。

（当年和数位同学好友攀登泰山，夜晚十一点起步，凌晨五点至山顶，山顶游人无数，皆等日出。待日出时，一片欢呼，其实和平地观日并无甚差别。下山途中，浏览古迹，至封禅处，想是非成败转头皆空，风流何在，感慨久之）

长沙悼贾谊，琵琶吊青冢。

江山埋骚客，歌哭皆真情。

秋草人去后，寒林日斜空。

亦曾游吴越，廊叶听秋声。

江山寂摇落，潇湘流无情。

乘槎浮东海，涌浪看奔鲸。

壮士上太行，浩浩浮沧溟。

亦曾登广武，意气吹霓虹。

当世无英豪，鼠兔乱纵横。

3.

依依离校园，降谪入樊笼。

有时读四书，闲来谈庄生。

礼乐甚繁琐，机心惊海鸥。

曾经读医典，生命奥秘求。

（高考时文科不能报考医学，憾然多日。进大学后，除文学经典外，读生理学遗传学解剖学病理学内外科学图书数种。工作后，村镇医生喜与我讨论医理，其实我是纸上谈兵）

曾读西哲书，戚戚我心同。

（前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海德格尔叔本华尼采哲学流行，我根据罗素《西方哲学史》提供的书目，借阅了各派哲学著作，印象最深者为海德格尔）

曾经学高数，只为看星经。

（中学时喜数学，大学时对宇宙奥秘感兴趣，为读天文书，曾尝试自学高等数学，只学了上册，至今看见微积分公式即有感情）

曾读律法书，一心求公平。

（有一段时间想学习法律，觉法律可维护公平正义。向一在地方法院工作的同学借了一套法律书籍，学了半年，记笔记数本。本有意考律师资格，但因高中教学压力，后放弃）

驭人权势术，厚黑长短经。

（曾为书坊编写中国权谋大典，对古代权谋之术上自帝王驭人下至小人勾心争斗，皆甚为熟悉，然不忍为也不屑为也）

知而不忍为，只作教书翁。

货殖学子贡，曾读炒股经。

韭菜茬茬割，至今深套中。

（不忍言）

不欲为人使，财务须自由。

所为非所喜，乐趣何由生。

4.

二十愁而立，三十不惑忧。

（二十岁左右时经常半夜醒来，想三十而立，而于今离三十渐近，如何而立？后不觉即至三十，亦不知立还是未立。三十岁后，工作生活中有诸多疑惑，想四十不惑，若四十仍惑，纠葛依旧，人生意义何在？四十生日时，在京师做博士后研究，公寓后有竹林一片，是夜月照窗棂，风吹竹叶，看月影听竹声，忽觉心中豁然开朗）

倏忽二十年，人生苦倥偬。

少有侠客梦，意气颇纵横。

（少年时即梦想成为侠客，以剑气杀人，除恶扬善，曾自制竹剑九节鞭，曾尝试练习水上漂轻功，未及练成，小学毕业矣，初中忙于学习，无心练武，然侠心仍在）

曾读武侠剑，八部有天龙。

神雕伴侠侣，书剑说恩仇。

萍踪似侠影，云海携玉弓。

（中学时喜读武侠小说，每月十数元菜金，省下大半，购买武侠小说。金庸小说每出一种必买，其《天龙八部》分册出版，买了第一册后，第二册迟迟不见，每到周末都去书店问《天龙八部》来否，一年半时间方购齐。因在班主任语文老师课堂上阅读武侠小说，所购小说陆续皆被老师没收。不知语文老师至今仍保存否？）

曾经上少林，欲窥易筋经。

曾习九节鞭，曾练硬气功。

铁砂残枯树，沙袋练飞腾。

（一同学会武功，常参与团伙打斗，曾以一敌十。同学要教我工夫，练铁砂掌，用手掌击打树干，往往将树皮搓烂，又教我绑沙袋跑步练轻功。后高三复习，无时间练功。高考后，和该同学失去联系）

流光疾如电，一事无所成。

书生无一用，雕琢事饾饤。

蠹虫非所乐，牛刀济苍生。

通经知制作，治学耻无用。

民生问利病，用我三年成。

忧乐淳风俗，半山忆雪峰。

喟然叹蹉跎，只作一书生。

身贱志不忘，说剑又谈经。

鸱鸮得腐鼠，鹓雏栖梧桐。

墨子悲染丝，歧路泣杨生。

伯乐攀盐车，汗血仰天鸣。

两鬓渐斑驳，倚天气纵横。

耿耿拍宝刀，床头剑铮鸣。

祖郎中宵舞，湖海看吴钩。

蒲团坐上方，仙佛两未成。

莼菜慕张翰，驾车学嗣宗。

东篱种黄菊，远山有无中。

颠狂休相笑，天机遣世情。

书生心里事，箫剑意平生。

月黑沙土黄，狐兔野纵横。

中夜舞长剑，轩举思苍鹰。

凤泊愁鸾飘，屠沽驺卒游。

淈泥歠其醨，沧浪濯吾缨。

哀乐过于人，歌哭皆无由。

5.

前后无今古，天地邈悠悠。

高朋满座时，寂寞黯然生。

白云独去闲，不厌只敬亭。

登临感游目，磊坷难为平。

壮心悲伏枥，左计负躬耕。

田园早荒芜，归去无由凭。

月夜步小径，俯仰感慨生。

人生无根蒂，飘蓬叶吹风。

人事有代谢，草木有枯荣。

桃源在梦寐，芦苇已白头。

英雄老皈佛，才士揾红袖。

我本天地心，无我天地空。

灵界张八维，此心大光明。

刀割与香涂，泡沫总一空。

世有妙莲花，笼纱映秋灯。

6.

清江白石村，散发弄小舟。

（本节写理想生活，桃花源而已。当今世界，找一清静之地实属不易，然如陶渊明云“心远地自偏”，虽红尘污浊，然可于心中营造一桃花源乐地）

春花满南陂，涧水绕竹流。

花丛屡回顾，道心还未成。

绿草分黄犊，沙滩占白鸥。

归迟寻芳草，坐看山花影。

人迹不到处，开落皆无声。

月下扫花影，停帚待微风。

野水漱屋除，残梦惊鸟鸣。

枣花簌簌落，雨后听蛙声。

卧听萧萧竹，生涯羡沙鸥。

种瓜自采茶，闲看南华经。

渔樵话桑麻，醉卧待微风。

薄暮东皋望，烟桥夕阳中。

坐对青灯落，孤灯夜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