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黄色的鸟儿

                         高崧涛

听见鸟叫的时候，我正坐在阳台藤椅上读《罗密欧与朱丽叶》。啾啾，啾啾，啾啾。鸟的叫声雨滴一样落在我的耳朵上。将书倒扣在茶几上，推开阳台的窗户，那啾啾声更脆亮了。闻声知鸟近。我断定，那鸟就在近旁。瞅来瞅去，却不见鸟的影子。

那叫声骤然消失。

幻觉吗？

好静好静。

再次拿起《罗密欧与朱丽叶》。刚读了几页，啾啾，啾啾，那叫声再次复活。侧耳细听，很近很近，像从卧室的某个角落跑出来的。

怕惊飞了鸟儿，将厨房玻璃窗轻轻推开，不见鸟踪，但闻鸟叫，啾啾，啾啾。

靠近书房窗口。果然，啾啾声近在咫尺。滑开窗门，是一只嘴红色黄的小鸟，羽毛亮黄新暄，立在白色的空掉外机上，像雪地上傲立的一朵黄玫瑰。

那尖尖的红嘴，像一粒红的树芽。那浅蓝的眼睛，让我无端想起俄罗斯美女。那婉约的啼叫是偶遇的天籁。我一下子就爱上了那个小精灵。

我盯着它看，它也盯着我。相看两不厌。看了一会儿，又啾啾地叫开了。啾啾，啾啾。它是在给我说什么吗？可是，我实在不懂它的言语。无奈又歉意地冲它摇摇头。

啾啾，啾啾。

它是在问话吗？

它在屋外，我在屋里。

它的羽毛黄嫩嫩的，连叫声也嫩嫩的，一看就是一只未经风雨的雏鸟，看样子，恐怕也是正在学飞。我猜，它一定是飞不动了，才落在那里歇脚。它惊诧它怎么能飞到27层。

我完全没有想到，它会突然会迎面飞来，闪躲不及，一愣神的工夫，它已落在我的头顶，稍作停留，又飞向两米外的书柜。若不是玻璃隔挡，它定然会落在某一本书上。它的翅膀在书柜的玻璃门上轻轻擦碰了几下，绕屋顶盘旋几圈。然后，又从窗口飞出去了。走到窗口，已不见踪影。

突然就想，前世的它会不会是位吟诗作赋美女？而我，是不是她追寻千年的夫君？

暗自哑然一笑，为自己的胡思乱想。

黄鸟飞去，我心怅然。

令我没想到的，那叫声会再次响起，啾啾，啾啾。执着如故。再次走向窗口，这一次，那啾啾声不似先前响亮，似乎离我要远一些。

啾啾，啾啾。叫声明显低弱起来。

循声觅鸟，到底看见了它，它贴在十几米外竖直的棕色外墙上，像墙上的一个挂件，又像是画上去的一幅画。齐楞楞的墙，它怎么可以做到？它竟然真的做到了！

啾啾，啾啾。

是留恋？是不舍？

咂摸那叫声，竟咂摸出离别之苦，相思之痛。

驻足窗前，凝思遐想。

就那么痴痴地望着它，望着它。

凝神之间，它却扑棱一声飞走了。

这一次，它是真的飞走了。

它的身影是帆，在我目光的河流中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