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娟,坚强而柔软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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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娟杂谈 |
分类: 散文习作 |
杜文娟来西安了。电话是文友李大唐打给我的。时间是2009年5月9日下午2点35分。他说已通知了宁可兄。约我们几个过去聊一聊。
都是爱码字的主,一听自然高兴,欣然前往。
此前未见过杜文娟。只知道她是安康的一位年轻女作家,省作协的签约作家。其人,其作,了解都很粗浅。
站在我面前的杜文娟,娇小,温和,还有些瘦弱。
杜文娟不停地给我们几个水杯添水,弄得我们怪不好意思。我说,你就不要太客气了,在西安你是客,我们是主,弄得我们反而成了客?她只浅浅一笑,轻声说,没事。
杜文娟此次来西安是要坐飞机去四川灾区的,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要踏上那片灾难的土地。第一次是去年5月,第二次是去年12月。
我们的话题绕不开那场灾难。
杜文娟说,地震发生后,她在家看电视,天天流泪。到了17日,她对先生说,不行,我得去那边,无论如何我得去!先生看看她,愣了半天。最后说,什么时候走?她知道先生同意了,赶紧托人买火车票,又从存折里取出4000块钱,简单地带了些随身的行李就出发了。她说,当她拿到那张开往成都的车票时,行军的号角就已经吹响。她必须尽快,尽快地到灾区去!一刻都不能停!
看起来柔弱的女子义无返顾地选择了去灾区当一名志愿者,是什么给她的力量?她说就是一个作家的良知和责任。她选择了远方?远方,那是怎样的远方呢?
废墟。哭泣。血腥。死亡。还有随时难以预测的险情!
谁都知道那时候去灾区意味着什么!那时候已有志愿者牺牲的消息。
为了尽快到达险情灾情最严重的前方,她夹混在男人的队伍里。
裂缝密布,余震不断的危房里,她敲打键盘发稿子。稿子总算发出去了,可她的手都在发抖。体力的严重透支使她一度昏迷。被送到医院醒过来时,发现脚上没了鞋子,大家在忙着送她去医院时忘记了拿鞋子。医生说必须挂3天吊瓶,她说不行,我下午4点前必须把稿子发出去。她拦了辆出租车逃离医院,一上车司机不停看的光脚丫子。
署名杜文娟的稿子发出来后,家乡的朋友才知道她去了灾区。单位的同事给她打电话,替她交话费,发短信。贾平凹,省作协的王芳闻老师都给她发去短信,要她注意安全。陈忠实老师给她打电话,她刚说,在北川,身上起痱子,电话就没了信号。她说,那一刻她在灾区的雨中感受到亲人般的关怀和温暖。
有一次,她坐进一辆中巴车,为了保护她,两个男的坐她两旁,途中车玻璃被不时从路两旁山上飞落下来的石子砸出纹痕,后来车门砸得变了形打不开,司机只好从另一个门下去。窗外的岷江里,掉落进去的车子露在水面部分锈痕斑斑。
我们谈话期间,杜文娟接了几次电话,是已经到达灾区作家朋友打过来的。
杜文娟清晰地回忆起一个细节,她和一个穿防化服的工作人员坐在帐篷说话,自己冻得瑟瑟发抖,而对方身边铺了一条棉被。她那刻想,要是能把那条棉被披在身上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可是她又不好意思张口。自己冷,人家就不能嘛。对方后来发现她一个劲地抖,问,是不是冷?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对方说,那你赶快把棉被披上啊。她说,那你咋办?人家说,我穿的是防化服呀,里面保温。杜文娟说,她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防化服还能保温啊。
杜文娟说,就我做的那点算个啥,比起那些当兵的兄弟差远了。
接下来,她给我们讲了一个佤族班长的故事。
小伙子是个有9年兵龄的班长,英俊帅气,棱角分明。他带了4个兵,用了8个小时救出了一名女司机。一车人全死了,司机是唯一的存活者。佤族班长和他的战友在救她的过程中还不时和她说话。佤族班长对杜文娟描述那个被救的女司机时用到了“善解人意”这个词,是的,他说,如果她是个妻子,一定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妻子。可是就在几天后,杜文娟得到那个女司机已经不在了的消息。她就想起了那个棱角分明,英俊帅气的年轻班长。可是,几天她都没见到他。那天她和战士们一起吃晚饭,眼睛不停地在找那个班长,不见他的影子,后来她就眼睛不眨眼地看门口,她说,她在用眼睛在找,在等那个班长。
班长端碗吃饭的时候,她走过去,轻轻拍着班长的肩膀说,还记得你们前几天救的那个女司机吗?班长说记得呀,咋不记得,她是那么善良!那么让人心疼!
杜文娟告诉他,说,她不在了。班长当时吃饭的碗筷子都僵在手里,说,不可能!怎么可能!她好好的!杜文娟再次轻轻拍拍他的肩头,说,真的。她真的不在了。可是班长就是不信。
后来天都黑了。那个班长还僵硬地站在那个地方,一动不动。
杜文娟讲到这里,不时用纸巾抹眼睛。
她说,悲怆!那是真正的悲怆!
后来她让一个摩托车把她带到一个空旷的地方。
此刻,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嚎啕,母狼一样的嚎叫。她说,她一辈子都没有那样痛快淋漓地哭过。她后悔自己把那件事情告诉了那个年轻的班长。她说,她没有想到,完全没有想到,那件事情对那位年轻战士的伤害会如此之深。
听到这里,看着坐在我眼前的杜文娟。我问自己,她还是一个文弱的女子么?
不。她的意志钢铁一般坚强,可内心又棉花一样柔软。
当我坐在电脑前草就这篇文字的时候,杜文娟坐上飞往成都的班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