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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丝巾（小小说）发表在2008年4期《陕西市政》
(2008-05-07 19:4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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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
分类： 我的小说 |
红丝巾
瘸子黑黑眼前总晃着一抹红，闭上眼睛,那红还在晃。
红红的，是一条丝巾。
一个叫桂香的女人的丝巾。
许多男人都惦记着那个叫桂香的女人。
黑黑说，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一个。桂香，她不跟我，跟谁呀？
听见的人就吐唾沫，笑。说，呸，狗日的瘸子，走路七拐八拐的，心里却藏着把刀。
有开玩笑的，说，瘸子，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你狗日的一个人能忙活过来嘛！
黑黑只嘿嘿一笑，露出黑黑黄黄的牙齿。
男人们爱看她，没话也要找话，眼睛却盯住她的脸盘，奶子，屁股。
桂香的奶子也确实大，吊在胸前，像两只洋瓷碗。动起来上跳下跳，左摆右摔的。
她的屁股瓷实光滑，裤子被撑得左一瓣右一瓣的。
桂香的好看是在脸上。鸭蛋一样的脸蛋似三月的海棠，白中有红，红中有白。
眼睛大大的，很有神韵。
三宝是矿上的正式工，黑是黑了点，可高大威猛，像座铁塔。
三宝对桂香说过，你是个小偷，把我的心偷走了，偷得一点不剩。
桂香笑了，说，你的心在你的身上，谁能偷走？
七夕那天，三宝送给桂香一条红丝巾。
桂香说过，红色最好看，温暖，喜庆，像火焰。
一条丝巾，三宝花了一千八百八十八块。
桂香埋怨，拿钱和泥哩，钱是狗屙的吗？
三宝说，好马就得配好鞍。
桂香轻锤男人肩头，说，谁是马谁是马，你才是马。
矿区离家不算远，三宝每月要回来一两趟。屋里的女人，扯着他的心。
有那么几次，桂香想去矿上看看，三宝总说，破煤矿有啥看头？再说，也不安全。
其实，三宝不放心的是矿上男人的目光，一道道目光像一把把锋利的刀。
那把刀能将女人在想象中剥得一丝不挂。
何况，自己的女人是那样好看。
黑黑三十好几了，走路一高一低的，胳膊也一上一下地配合着，看起来像跳舞。
黑黑说，吃肉要吃后臀肉，娶媳妇要娶桂香那样的媳妇。
人们笑，说，狗日的，尽做白日梦。桂香那样的女人，别说村子，就是全镇也找出第二个，你狗日的也敢想。
黑黑说，世上的男人死光了，桂香不跟我，跟谁呀？
村子人就笑，说，瘸子，你那鸡巴除了尿尿真没干过别的吗？拔根球毛吊死算球哪！
黑黑当然不会吊丝，更不会用球毛吊死。
他说他要等到男人死光的那一天。
本来随随便便的一句玩笑话。偏偏却惹下祸端。
三宝被埋在三十米深的井下。
村子的人都说，狗日的瘸子，啥话不能说，偏偏说下这样恶毒的话来，怪不得老天爷让他短了一截腿，活该。
桂香本来没想那么深，可人们这样一说，她就恨起了黑黑。咬着牙地恨。
麦子说黄就黄，黄亮亮的，像铺满大地的金子。
布谷一叫，嚓嚓嚓，等着吃新麦的庄稼人在心急火燎地在磨镰刀。
桂香想起她的三宝。
没了男人，这一亩二分的麦子可咋办？
三宝曾说过，麦子黄了，他就回来，再忙，也得回来。
三宝回来是要收割他的女人和他的庄稼。
桂香越来越相信三宝是瘸子咒死的，村里人都这么说。
桂香到麦地时发现自家的麦子已堆成麦垛子。
瘸子正一瘸一拐往架子车上抱麦捆子，被汗水浸湿的灰色脏衬衣帖在身子
黑黑一看见桂香就说，我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我是牲口！
桂香没有搭理。
黑黑说，都怨我，怨我这张臭嘴。我走路给撞死，下河给淹死，上山给摔死。
桂香没有搭理，扭头走人。
“我死了变成一条黑狗，你杀了，狗皮子做成褥子。”
桂香走了很远，听见黑黑在后面喊。
狗日的黑黑嘴里带着毒。
忙完了夏收，桂香和村子几个女人去村东头的涝池洗衣服。
刚下过一场雨，雨水把涝池撑得满满的。
洗好的红丝巾却滑到清泠泠的水里，桂香发觉时，已飘得很远。
桂香慌了，一个劲地喊，丝巾丝巾丝巾，我的丝巾。
有女人找了一截树枝递给她，还是够不着。
此时，黑黑正一瘸一拐地牵着牛去涝池饮牛，他撇下牛缰绳扑进水里。
脚底下不利索，他险些栽倒。
眼看就够着了，水已到脖子根。
桂香突然，喊，你个找死的，再往前就没狗命了。
黑黑啥都没听到一样。他还在靠近，靠近。
就在黑黑的手抓住那一刻，桂香啊了一声。
再回头就看见黑黑的头发在水面上旋了几旋，然后就没了踪影。
几个女人都吓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来。
桂香不能失去丝巾，有它，男人就在身边。
黑黑的尸体被打捞上来，脸上却凝结着幸福的笑。
他的手中，还死死地攥着那条丝巾，拽都拽不下。
他握住的，仿佛是自己一生的幸福。
村子人都说，狗日的黑黑，活了大半辈子，啥时候见过他这么高兴过？
5\8（19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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