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那位壮汉

                               王海

好多年没去太白山了。

第一次去太白山完全是因为一个救人的故事。那年，咸阳彩虹厂几个年少的学生去太白山游玩，三人（两男一女）不幸走失。彩虹厂立即组织救护队进山搜寻，那时还没有驴友，也没有救护队。彩虹救护队在山里找到一个山民带路，这山民个不高，四十多岁，是位壮实的汉子。陕西日报、咸阳报、彩虹报，一连几天报道进山搜寻情况，把一件悲哀的事件已演绎成为一个悲壮的故事。

救护队在山里感到绝望，不愿再前行，有的救护队员走不动了，唯有这位顽强壮实的山民在密林里像走平路般的执着行进。他说感到走失的孩子就在前方，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一些人准备回撤，他独自前行。他发现了不远的树上有一个人，惊喜的叫着跑去，他从树上抱下一个女孩，女孩身上裹着一件男孩的衣服，她惊喜的落泪，却没有力气哭出声来。因为他的执着，抢救了一个年轻的生命，救护队对他的神秘预感十分叹服。女孩害怕野兽，爬在了树上，但是，树下的两个男孩却再也没有找到。他看着树下孩子留下的遗物，劝救护队回去，他说山里再不会有那两个孩子的影子了。

壮汉救人之后，他没有任何索取，只说要回家。他好像在路上扶起了一个不慎跌倒的孩子，对彩虹人的感谢，他憨厚的一笑，挥手而去。

救护队员回来之后，讲述太白山的美丽，罕见的气象奇观，奇妙的自然景象，神奇的地质特征，还有那个神奇的壮汉。我被他们描述的“春花秋叶铺满路，四时原在一瞬间”“太白积雪六月天，拔仙绝顶播云端”的景色和那位壮汉的神奇故事吸引，便有一睹神秘太白山的心愿。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一个盛夏六月，彩虹人突然想起了山里那位救人的壮汉，说要把壮汉接到彩虹厂参观，以谢壮汉的救人之情。我随彩虹电视台去了太白山，去寻找那位救人的壮汉。路上，望着太白的奇山异峰，我念起李白的诗文：“西去太白峰，夕阳穷登攀，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愿乘冷风去，直出浮云间，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走进太白山，我无论无何也想象不出太白山千姿百态、奇妙绝伦的地貌风光。

车开进山里，彩虹人说，我们很愧疚，去年壮汉跟随我们进山，几天几夜帮助我们探路、开道、攀山搜寻，满腿满身是伤，而我们找到走失的学生之后，竟没有任何的报答。这次，我们要把他接到厂里，让他在城里多玩几天。我们在一座茅草屋前停下，这就是壮汉的家，一位貌似老人的人（壮汉的妻子）说“他不在，上山去了。”当我们转过身，他突然站在我们的面前，他言语很少，不问他，他绝不会说话，在场的人确认他就是那位壮汉。我们坐在他家门前的一颗大树下，这是一个绝佳的仙地，屋前是小溪，屋后是大山，周围是山的世界。村民的房屋零散的撒落在这块凸凹不平的山脚下。他在我们面前像个犯错的小孩，只是那粗壮的腿和那宽阔的身架使我们还认识他。我们说明来意，讲他去年救人的壮举和神奇。他默不做声，诡秘的眼睛望着我们，好像我们是一群无知的孩子。他说不去，他说他没出过山。说这话时那双眼睛流露出恐惧的神态，他觉得在山里是最安全，最适合他的生存。老婆说“去到山外看看，你这生出去一趟，死了也不后悔。”他忽然说“那我走一趟。”他准备了行装，只是一件破旧的棉袄。我们说“不需要，山外暖和”他全然不听，他临走时给怀里揣了两个蒸馍，我们无法劝阻，却感动的流泪。走出小屋，不知谁感慨的说了句“山神！他是山神……”

我想再去太白，不仅想观赏太白的美景，还想再见一次壮汉，我心中的那个山神。恰逢陕西省作协组织百名作家到太白采风，百位作家进太白，这是多么壮观的一次前行。前几天晚上，我翻开太白山的线路图，图中的“山岳冰川，源泉秀水，森林群落，天象景观，奇花异草，人文历史”令我神往。天亮时我已大醒，忽然想起那个山中壮汉，如果碰见他，我还能认识他吗？

今天的太白山已无法和往昔相比，太白山被国家旅游局批为全国首批 4A级旅游景区，己成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国家级森林公园和著名的道教文化圣地。旅游车把我们一直送到山顶的红桦坪。当然我们不能放弃途中的“神功石”“骆驼山”“鬼谷子洞”“铜墙铁壁”“三国古栈道”“世外桃源”等几个名胜景点，只是在那小憩一会。在红桦坪车辆不能再往前走了，因为腿疾我早已备好拐杖，在诗人李小络等人的鼓励下，我拾阶而上，很快到了索道台，我们两个一亭，驾云飞去，直至“天圆地方”。这里汇聚了很多人，一拨一拨走，一拨一拨来，刚才天空还阳光灿烂，阳光下的积雪像白云在山腰浮动，一会就下起了小雪，潇潇洒洒完全置入一种仙境。一群微博达人上来，这里便不再安静，年轻气盛的人上山去了，他们要观赏“太白明珠”“百瀑潭”还有“莲花洞”，听说那浮石状的莲花，洁白如玉，形态多异，沿踏阶而上还有殿宇三座，道佛并存，似镶嵌峭壁上的明珠，玄妙超然。

然而，我却不能上去。不能上去，便把那太白山壮丽美景尽收眼底，留下永恒的纪念。一路风景吸晴，竟忘了寻找那位壮汉的身影，从白桦坪向山下远远望去，一个人在山路上行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星星点点，他们似山里的一排树，一座移动的山，有着别样的风景。他们其中或许没有那位壮汉，但一定是那壮汉的兄弟姐妹或者子孙，因为行走在山路上的那种执着顽强的身影和我记忆中的那位壮汉一模一样。

20多年了，我依然能清晰的记起那块仙地，那座小屋，那个执着顽强、朴实真诚的山民。太白山只所以雄奇高峻，神秘多彩，是因为山神和它们溶为一体，而令人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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