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禾禾从热乎乎的被窝里钻出来，双手还由不得地要摸妈妈奶。哎，不管我多么不乐意，也要强睁开眼睛，把个泡泡儿，然后为他穿上小衣服。

　　眼前这小小的身体是那么好看，那么耐看，那么招人喜爱，干净、新鲜而充满勃勃生机。我很得意这“小小的”曾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现在，小小的禾禾这么真实而鲜活地展露在我面前，是我全部情感的来源和动力呀！

　　听见禾禾起床了，隔壁屋儿的木木早热切地在外面捶门啦：“哥哥快起来！我给你一个巧克力！”这孩子跟着母亲睡，早就养成了不当小懒虫的好习惯。

　　老公早上出门，照例要将床铺收拾好，先铺上一块儿塑料布，再摆上几本书和一些玩具。我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当父亲的偷摸摸的心思。让孩子们在自己晚上睡过的地方玩耍，白天他在单位上班时也会感到无比快乐。

　　禾禾一边配合着穿衣，一边两只忽闪闪的大眼睛早盯上了对面床上的“工作台”。老公的床高低适中、软硬合适，真是宝宝们玩耍、看书、画画儿和游戏的好地方呀。

　　起来后，禾禾专注地摆弄起他的“海底世界”来；木木呢，这阵子迷上了“蛤蟆认错”，一股劲儿地缠着母亲，让给他讲书呢。哎，宝贝们充其量也就从“一”数到“十”，懂得“一加一妈妈就回来啦”、“一只小老虎起床了，另一只小老虎还在摸妈奶”之类的情景句型。可我有时会犯同一个错误，常把禾禾、木木当成大孩子一样看待。

　　之后是喂早饭。两只小碗儿里的蛋炒饭被弄得床上床下、碗边床沿到处都是。

　　母亲一边发脾气一边拾掇，意思是对这么小的孩子进行“独立训练”有点儿不切实际。

　　我用抹布擦着被尿渍弄脏的地板，心里头也正没好气呢。不禁暗自埋怨，干吗要剥夺宝宝们自我发展的权利呢？

　　楼道里的扶拦上从四楼到三楼，天天挂满了二、三十块儿这样的抹布，像一面面的小旗招摇着，像在炫耀着成长的艰辛和快乐。母亲和我天天都要洗一大堆这样的布，做一大堆一大堆的家务，早就腻歪透啦。坏脾气、坏情绪，控制和压抑的时间长了，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对吧？

　　于是，在这样一个清晨，母女之间的矛盾，如火药味儿般不可避免地四散开来……

　　吃着吃着，不知哪个宝宝突然提出要玩儿水，另一个马上随声附和。这小哥儿俩天生具有行为上的一致性，很少发生“南辕北辙”的事情。

　　我将两张椅子对接起来，将两盆水放在上面，又往水里放了刚才木木玩儿过的塑料海底鱼虾，这才让宝宝们用小杯子舀着玩儿。

　　禾禾非要把一杯水一滴都不洒地端过来才罢休，只见他小心地、缓慢地、颤颤巍巍地、艰难地把这杯水从一个地方端到另一个地方去。这时，木木非要过来替哥哥端平不可。结果，这杯水洒了。

　　禾禾立时大哭。

　　一开始，我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后来我发现，他是要把这杯水完整地、毫无遗漏地端过去。他要把这件事情做得“完美无缺”。可是，中间遇到了阻力！

　　禾禾便骂木木是“大坏蛋”。

　　接着，木木也哭了。

　　再后来，由于大鲨鱼和海豹的个头儿比较大，木木便放弃了杯子，改用小手儿去捞，不一会儿便湿了袖子。可是，木木非要用小手儿捞不可。他也在追求一种“完美”。

　　母亲又开始唠里唠叨。

　　我心里很烦躁，便一勺勺飞快地往禾禾、木木嘴儿里添食，结果又挨了母亲的训。

　　很快，客厅的地上便汪洋一片。

　　我急忙用布去擦，一边用手去摸禾禾、木木的裤子。哎，也早已汪洋啦。

　　这时，我早已把自以为时尚的育儿理念抛到了脑后，急得大喊大叫起来：“是谁先弄的？”

　　“我！”木木抢先回答。

　　“为什么弄得满身都是水？”我气急败坏地审问道。

　　“因为木木不听话。”多么憨直可爱的小宝宝呀！

　　一刹那间，我不知道是把自由还给孩子们呢，听凭他们的笑声在水花中溅来溅去呢，还是继续摆出一副“母命不可违”的架势，夺去他们的手中之物、眼中之物、心中之物。

　　恰在这时，老公从外头打来电话，说不一会儿有几个朋友来家里拜访。我的天哪，这可如何是好？！

　　一向好面子的母亲当即下令：“不许再玩儿啦！赶快把水盆收起来！”

　　顿时，禾禾、木木嚎啕起来。

　　一种“完美”被破坏殆尽。

　　禾禾、木木的心中“不完美”了。

　　他们怎么才能摆布好现实与内心的冲突呢？

　　此时，我这个内心同样矛盾的娘，除却同情和可惜之外，也只能急急火火地找小衣服、换小衣服，顾不得那么多了。

　　偏偏禾禾不听话，跑到外面继续找水盆。一不小心，在母亲刚刚擦过的地板上摔了个仰面朝天，立刻哭杀了一般……

　　这下可有好戏看啦。

　　客人们已在楼下按门铃。

　　母亲揪起浑身湿淋淋的禾禾，“三下五除二”就剥光了他的衣服。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小家伙立时号啕大哭。我想，如果即将进来的是联合国总统，禾禾都毫不顾及的。

　　终于，就在客人们走进房门的一刹那，禾禾、木木换成了一模一样的衣服，光鲜鲜的；终于，两个一模一样的小人儿得到了客人们的交口称赞：“一点儿都分不出来！真的，简直分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这也许正是我们成人想得到的赞美，尽管类似的语言已经听了千遍万遍，都快听腻啦。

　　此时，我明显地瞥见禾禾一脸的不高兴；木木一肚子的委屈也挂在眉梢啦。任凭客人们怎么逗，他们都不露一丝笑意。我赶紧把这两个现世宝贝带到另一个屋子去。

　　在人们普遍的印象中，双胞胎就应该穿一模一样的衣服，这样才更符合大众的审美习惯。如果不穿成一模一样的，人家或许还以为我们不给面子呢。谁又能说，这不是出于一种地地道道的“完美心理”吗？

　　哎，实际上，我们常因为来不及清洗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而不能同时将两个小宝宝打扮得齐齐整整。又有谁说，穿得不一样的就不是双胞胎，就不是“完美”的严格再现呢？

　　其实，两个小家伙好像各有各的喜好和特点，各有各的脾性和审美情趣，可不要小瞧了他们。我呢，也不过是因循守旧，在买衣服的问题上经常图省事儿，所以才买了很多相同的服装和鞋帽。这，都是成人的“完美思维”在起作用，是一种相当泯灭个性的、“不完美”的做法呀！

　　联想到实际生活中，上帝想让一个人怎样露脸儿，哪怕学猫儿呀狗的也得“汪汪汪”几句或者“喵喵喵”几声。这，也是一种“不完美”。而我们的生活呀，总在“完美”与“不完美”之间周旋，并且错落有致。因了生双胞胎这种“独一份儿”的骄傲，五年来我日渐习惯并喜欢上了“全职妈妈”的生活。以上那个画面只是五年来我重复最多的生活场景．全职妈妈的生活非常单调也非常辛苦，但我却一直以为自己在追求“另一种完美”。生命之轻、之重都在这里开花、结果了。尽管同时看管这两个小家伙，我的心每天不知要汹涌澎湃多少回；但没有了这种“追求完美”的生活，我焦渴的心灵又何以得到滋润和灌溉呢？生完孩子整整五年了．五年来我思考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什么是真正的幸福？＂现在，我以自己五年来的经验总结出：幸福就是当自己做到足够好、做到让别人无法企及的程度从而滋生的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啊！

　　　　　　　　（双胞胎禾禾木木）

　（以上照片和文字选自阿兰长篇日记体散文《我的双黄蛋》，长江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８年１月出版．该书由＂０岁方案·早教理论＂创始人冯德全教授作序，新浪亲子中心、河北电视台“超级宝宝秀”栏目强力推荐．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