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西西

起风了，窗外的植物开始欢快的舞蹈。这超越了窗沿、有点儿疯狂的一片翠绿，又一次深深的吸引了我的眼球。我称这些不知名的植物为“芭蕉”、“冬青”、“纤女竹”……

        窗外是招待所的后院子，院子东边是一排二层小楼，住的全是十七八岁的女服务员。每天都可以看到她们身着民族特色服装，在院子来回穿梭的美丽身影。与服务员交相辉映的是满院子的鲜花与绿色。鲜花娇美绿色滴翠，更加衬出这个小院的生机和活力。我称这个小院为招待所的“后花园”。

       在这个有风的下午，后花园的植物在继续舞蹈着，我的心也在逐渐欢快起来。如果没有这些花，没有这些植物，这个院子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只不过是一快四面被水泥楼房包围的空地，有什么生机可言，有什么诗意可言。就是再大的风也绝对不会给它制造出一点点动画效果的，也不会经常让我感动于这姹紫嫣红的美景之中……

       这时，窗外有了响动，好像是搬动花盆的声音。我急忙推开纱窗，真的是他！一个戴着眼镜其貌不扬却有几分斯文的中年人，几乎每天下午都要在这个院子出现。他不是在花盆里移苗就是给花浇水，给植物剪枝，一忙就是一个下午。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一个爱花如命的人，不但守护着这些花，而且还看护着这些年轻的服务员，俨然一个“护花使者”。

       记得还是去年夏天，由于机房线路改造，设在招待所后花园里的防雷防静电指标不合格，需要在花园里挖一个长方形的坑重新改造，这是需要招待所同意的。我们去联系，工作人员说要找后勤部的张经理。找到了张经理，我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张经理就是那个天天在花园里反复劳作，养花护院的中年人！他笑咪咪的说：“挖坑我是同意的，因为你们毕竟在我们楼上办公。但是施工的时候不要忘了给我打招呼。这楼上住的全是十八九岁的服务员，你们施工肯定要叫外面的人来，万一出个事怎么办”。接着，他又挪动着满地的花盆：“千万不要把花弄坏了”。他护着花，就像护着他的孩子，那神情，那拿到手里怕碎了的模样真是让人感动。我突然发现院子里的月季鲜艳夺目，于是想跟他要一盆，而他说什么都不肯，居然还列举了一大堆的理由，我只好作罢。在接下来几天的施工中，他每天都守在我们身边，护着花，护着他的小服务员们，好像我们一个个都是“盗花贼”，会随时偷走他的花，玷污小姑娘们的清白。当然，我是绝对不会玷污小姑娘清白的，因为我是女性。但是想拿他一盆月季的心思确实存在。于是天天跟他磨，他终于答应给我一盆，并叮嘱我好好养着，千万别把花养死了。当时我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我把这玫红色的月季放在办公室的窗户上，闲暇之余不但能观赏，而且也让它看得见窗外的同伴。可是，奇怪的很，没有几天这花便渐渐打蔫气绝而亡。我不禁疑惑，这花是因为离开了同伴而亡还是离开了“护花使者”而亡，我好像更倾向于后者。

       这会儿他正在把一个一个的花盆搬来搬去进行移苗。后花园里的这些花和植物经过他的整理，慢慢的繁殖扩大，到现在也有了相当的规模。可我平日只知道欣赏那些花的艳，树的翠，却有的叫不上来名字。我指着被我冠名“芭蕉”的植物问：“张经理，这个像铁树又像芭蕉的植物叫什么名字？”他笑眯眯的回答：“那个叫‘散尾葵。’”我问那三个字怎么写，他大声解释：“解散的散，尾巴的尾，向日葵的葵”。我又问那个长得有点像“冬青”的植物是什么，他说那是“女贞”，女子的女，贞洁的贞。他特别解释，女贞这种植物一年四季常绿且叶子不脱落，他在前面院子种了可多了。实际上我最关心的就是这两种植物，因为这两种植物在我的窗外长得非常茂盛。天或是吹风或是下雨，“散尾葵”和“女贞”都会爬在窗前悄悄的告诉我。刮风的时候，它们便会向我含笑招手；下雨的时候，它们便会流泪向我倾诉。对了，还有那株我起名为“纤女竹”的又细又高的竹子，独立于竹丛中，快有两层楼那么高。竹形萦弱细高，纤纤竹叶于顶部四散开来，显得格外飘逸，像极了一位绝尘而立的纤若女子！看着我也喜欢这些植物和花卉，他的兴趣更浓了：这个是橡皮树、这个是侧柏、这个是美人蕉、铁树…… 看那边，天女散花、月季、一叶兰、对兰、金钱菊、非洲菊……我抬眼望去，真是：

    天女散花花遍地，女贞织绿绿满窗。纤纤玉竹含情笑，痴痴侍者守侯忙。若问人间最佳处，此处胜境最堪当！

       我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感动了。突然感叹：每一个人于喧嚣之中都有自己心灵的一片净土，守侯的领地。对于张经理来说，这个不大的小院可能就是他心灵的净土、痴痴守侯的领地吧！他将他的汗水、他的情感日复一日的洒在这里，于劳累之余，晚上躺在床上，回味一下这些可爱的花卉，然后甜甜的睡去。突然，古书上的故事便在他的梦里发生了……这些花儿，草儿，绿色植物儿，一个个都幻化成人形，……当然是飘飘欲仙的美人儿，拌他歌，拌他舞，拌他度过绵绵长夜……他肯定会感到特别的惬意，以至于在梦中笑醒……

      他这么爱花，他的妻美丽么？我经常私下里琢磨,心想应该很美的吧！一个爱花的人肯定会珍爱他的妻子，妻子也便会在他的呵护下越来越美。若肥美，便是牡丹转世；若纤细，便是玉竹报恩；若凝重，便是女贞成形；若风情万种，便是散尾葵光临 ……

      而他这么一位相貌极其平常的人儿，花卉们会喜欢他吗？我又想起了曹雪芹笔下的故事：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润，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脏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恰近日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便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警幻仙子问及灌溉之情，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于是便惹出了宝黛相爱的缠绵故事。

        对于一个给了自己生命，用满腔热血来呵护自己的“护花使者”，花儿怎么又会嫌弃呢!

                          2005/9/6于古陈仓

                          2007/3/1  校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