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杖打天下

    这事发生在晚上八点多钟。

    当时天阴得很重。下班以后，几个朋友非要吃小龙虾，就被拉拽着去了宁国路。一通海吃海喝以后，感觉头就有点大，走路脚下不生根，晃得很厉害。哥几个吃完了还要去唱歌，我怕自己兜不住，就找了个借口，往鞋底上抹了很多油。

    出租车一路狂奔，眼看着就要到小区大门了，却突然间抛了锚，任凭司机怎么摆弄，就是打不着火。无奈，付钱，下车，低着头往小区大门晃悠。

    刚走到一个路灯下，忽然从路边的树丛中窜出来一个女人。她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并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就要说！死了都要说！”

    我顿时就懵了，惊出了一身冷汗，酒跟着也醒了。其实女人就站在路灯的阴影里，只是我酒喝得有点多，没有发现而已。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我迅速地扫了一眼。她二十八九岁，或者三十一二岁，上身穿着一件琉璃色的吊带背心，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超短摆裙，脚下趿拉着一双粉红色的凉拖鞋，头发有些凌乱，耷拉下来的几绺，刚好遮住了小半边脸，虽然擦了很重的粉，但在灯光的照射下，面色依然有些苍白，身上的香水味很浓，刺激得我老想打喷嚏。

    我想挣脱女人的手，可怎么甩也甩不掉。我每挣扎一次，女人就抱得越紧。我有点火了。

    我说：“你什么意思？我认识你吗？”

    女人仍在咆哮：“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就要说！死了都要说！”

    我很生气，奋力推开女人的手，说：“我都不认识你，你让我说什么？”

    女人旋即又扑上来，死死抓住我的胳膊，生怕我跑掉。这回不是抱了，近乎在用力地掐，因为我隐隐地感觉到了疼。

    女人的纠缠终于惹怒了我。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隔壁的阿强有一次去外地出差，在火车站旁边的一条小巷里，也是被一个性感女人纠缠住，没多会就窜出来一个黑脸汉子，硬说阿强勾引他的老婆，扬言要打断他的腿。好在阿强比较机智，找机会一溜烟地跑了。后来阿强给我说，其实那对狗男女就是想敲诈，想想都后怕。莫非眼前的这个性感女人也是？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从头一下子凉到脚跟。

    女人依旧不依不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震得我耳膜嗡嗡响。女人说：“难道我不漂亮吗？！我不性感吗？！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就要说！死了都要说！”

    女人一阵死缠烂打，又是哭，又是笑，一遍又一遍重复刚才的那几句话。我几乎要崩溃了。

    出租车司机听到我和女人的争吵声，颠颠地跑过来，先打量了一下女人，然后帮我说了几句话：“大哥也就是喝酒晚了点，也没干什么坏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哪个男人不得有点应酬。”

    不料想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女人，因为我感觉到她锋利的手指甲，抠进了我的肉里。她一只手开始撕扯背心，右边的肩带滑落到上臂中间，有半个胸瞬间露了出来。她眼睛里满是怒火，怒不可遏地说：“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就要说！死了都要说！”

    动静越闹越大，路边散步的行人纷纷围上来。我一闭眼，心说完了，小区大门就在不远处，万一老婆不巧路过，看到了这一幕，我纵是满身长嘴也解释不清。心急上火，动作就有点大。女人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上。

    我扭头刚想走，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突然就挡住了去路。她愤愤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对老婆？太不像话了！”

    我十分委屈，辩解说她真不是我老婆。

    这时候，有位大爷突然发话了，说报警报警，现在的年轻人太张狂了，在外面鬼混不说，还敢对老婆动手。

    这句话猛然就提醒了我，一时性急，居然忘掉了警察。我立刻摸出手机，拨打了110。

    几分钟后，警车鸣着警笛就过来了。民警先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突然噗嗤一声乐了，说：“怎么又是你？”然后径直走到人群外，打了一个电话。

    我正纳闷民警为何认识这个女人时，从小区大门方向跑过来一对穿着睡衣的夫妇。他们径直走到我的面前，连声给我道歉，说：“我们老两口正给外孙洗澡呢，没想到闺女一转身就跑了出来，在小区里找了半天没找到，没想到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真是对不起！”

    说完，夫妇俩一人架着女人的一条胳膊，试图把女人往小区里拖。女人坐在地上撒泼，说什么也不愿意走。母亲就把嘴贴在女人的耳边，很动情地说了一句话：“闺女，孩子在家里等着你呢。”女人听完，噌地就站了起来，跟着夫妇俩往小区大门方向走。但女人还是很不情愿，甚至有些不甘心，扭回头冲着我反复地喊：“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就要说！死了都要说！”

    我被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搞得晕头转向，就追着民警要答案。

    民警拍了拍我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说兄弟，比起那个女人，你这点委屈算什么。女人挺苦的，老公在外面找了个妖精，就把她们娘俩给甩了，还威胁不让她说出去，怕影响他的仕途，否则不给她孩子的抚养权。民警最后说：“女人都心疼孩子，不能没有孩子不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女人就疯了。就你刚才这情况，我都遇到过好几回了。别怪她，她也确实挺可怜的。”

    警车走后，我瞬间感觉到浑身疲软，就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抽起了烟。

    这时候，突然起风了。虽已进入夏季，但仍感觉到身上阵阵发冷。难道是酒劲又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