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一股温暖的气息夹杂着饭菜的香味儿扑面而来。这是一个大约30平米的房间,墙上挂满了佛像,达赖、班禅、晋美彭措,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儿的。沿墙根儿摆了一圈藏式的手绘花床,大概有7、8张的样子,房子中间摆了一张长长的桌子,几个人正围坐着吃晚饭。见我进来,一位着白衣的居士立刻起身招呼我过去同她们一起用餐,我婉言谢过,静静的在一旁坐下。
这时我才看清,这个屋子里除了两位居士,两位红衣觉姆之外,居然还有一位......喇嘛,只是这位喇嘛的衣着并不是通常所见的那种暗红色的僧侣服,而是用了非常华丽的绸缎。我心想,不是说男女是分开的吗?女众宿舍怎么会进来一位喇嘛呢?疑惑之余我不禁多看了他几眼,没想到他正好也在打量着我呢,于是我们相视对笑了一下。
晚餐很快结束,大伙儿一起喝着奶茶,我一边在往数码伴侣上过照片,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她们藏语汉语的闲聊。隐约间感觉到那喇嘛冲我招手,走到他跟前,只见他从身上掏出一个绢质的小袋子,伸手在里面抓了一小撮黑乎乎的东西放到了我的掌心里。
我愣了一下,心想:什么玩意儿啊?
这时听见了旁边几个人同时发出的一声:“啊~”
其中的一个觉姆对我说:还不赶紧谢谢活佛?
活佛?原来这位喇嘛是活佛?
我赶紧向活佛行了个礼,说了声谢谢,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能否听懂汉语。可手里这些黑乎乎像芝麻一样的东西我咋处理呢?
旁边的觉姆带着羡慕的神情对我说:这是活佛赐你的甘露丸,加持过的,很珍贵,你应该马上放到嘴里嚼一嚼咽下去。
什么?kao,这玩意儿吃下去我还不拉肚子啊?
抬眼一看,活佛正笑眯眯的看着我,冲我点了点头。
kao,死就死吧,我一扬手,甘露丸就这样被填进了我的肚子里。
又坐了一会儿,两位觉姆向那位来自拉萨的活佛告辞,并问我愿不愿意到她们家做客,我正求之不得,于是跟着她俩,七拐八拐的,来到一间小巧的屋子里。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但这些话题对一个不是佛教徒而仅仅是对藏传佛教的文化感兴趣的我来说是有着一定的潜在危险性的。或许,如她们所说,我真的与佛有缘,但皈依佛门,并不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我不过是一俗人,也许我心里没有他们那样执着的信仰,但我有深爱我和我深爱的家人,我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梦想。再说,这个世界如此美好,我是如此留念,不舍不舍......
第二天清晨,闹钟响,起床,期待中的高原反应并没有青睐我。
天刚蒙蒙亮,推开窗户猛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中有着一股浓浓的藏香的味道。
偷偷溜到雍仲的男众宿舍,和他同屋的居士已经上早课去了。经过一夜的休息,雍仲的症状有所减轻,但头依然很痛。这里毕竟是海拔4026米,原来他还担心我的心脏,没想到自己却载了。
鉴于雍仲的情况,我们决定今天就下山。
时间尚早,雍仲还想多睡一会儿,离开男众宿舍后,我独自一人决定到最高的那座插满经幡的山峰上看看去。
天渐渐亮了,来来往往的喇嘛已经开始了在坛城的转经。
不远处的峰顶上,那些高昂挺拔的经幡群,那一根根挂满经幡的柱子从4000多米海拔的金马草原上拔地而起,直冲天际,令你不由得为之惊叹。
藏民们相信,风是传播运送印在经幡上的经文远行的工具和手段,每一面风马旗的每一次迎风伸展,都可以算作诵经一遍。
在藏地旅行,每当我看到这样层叠如雪的经幡和连天蔽日的风马旗,还是会怦然心动,感动的无以复加。


上到了山顶,初升的太阳一下子从墨绿的山体后面跳了上来,耀眼的阳光顿时洒满整个山谷,一边是绝美的山谷草原,一边是壮观的佛学院建筑,清晨的阳光下,一切竟美的这样不太真实,这天光云影下的佛国,似是一个圆满的自足世界。
我在山坡上坐了很久很久,想着一会儿就要离开,想着当初对这里的期盼,想着昨晚和觉姆们的那场谈话。随着和她们近距离的接触,那层神秘的面纱慢慢褪去,我才发现,有些人的内心和我们没有太大的不同。进佛学院,穿上僧衣,只是一种生活形式和状态的改变,并不能消除世间的烦恼和痛苦,只有正确的见地和认真的修行以及实证的功夫,才能获得心的安定和清净,愿她们都能找到心灵的家园。
来之前我还藏有一个私心,我知道这里是除了西藏之外另一个可以看天葬的地方。
佛教认为,有情生命是在六道中轮回的。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走向死亡,在死亡的那一刻他们的灵魂得以重生。藏族人崇尚自然,敬畏自然。在他们的认识里,人来自于自然,也应该回归自然,在生命终结之时将肉体奉献给自然,既是对自然的报答,也得到了灵魂的再生。
我想,我能理解他们的信仰,尊重他们的做法,虽然我们认识的那两个觉姆答应今天带我去看天葬,但此刻我决定放弃,我觉得那是一个庄重的场合,不应该是目前作为游客的我猎奇观光的地方。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囊和雍仲一起离开佛学院,走在下山的弯弯曲曲的小路,回身再看一眼这山谷中浩如烟淼的房舍,身边闪过一个红色的身影,那是一位明眸皓齿的藏族小喇嘛,冲着我们灿烂的一笑,匆匆跑向了经堂。
很快,他的背影消失在阳光旁的阴影中,如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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