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理解这深深深几许的哀愁

作者：飞舞

送大表妹去浦东国际机场，从她家出发半个小时的路程。随行的，她爸即我二舅、她姑妈即我妈、充当车夫的老公，欣喜好奇于看机场夜景的小儿以及我。

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也许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出来之前，二舅与我谈了会儿事情，给我看了几条短信，是大表妹前段时间在新加坡时的某一个深夜，发给二舅的。可能她爸不太高兴她去看她妈。所以，那条短信的内容是：不要阻止我爱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妹妹、妈妈，最爱我的就是你老爸，还有姑妈。

她8岁那年因为父母的婚变，被我妈从遥远的云南领回了上海，在我们家里生活。这个从小聪明伶俐又漂亮可人的小女孩，从此开始了完全转了个弯的人生。当然，每个人都要经历叛逆的年龄阶段。一直住我家的她自然也不例外。为此，我妈没少操过这份心，没少被她气过。

渐渐的长大，因为年少轻狂走了许多弯路的她，在终于懂得了亲情的重要性之后，回过头来到底是明白了我妈的苦心。而在这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也许因为表妹的介入，也许因为我父母之间很多细小的矛盾没有及时沟通而日渐积怨，结果这矛盾滚雪球似的越积越多。终于我的父母的婚姻也濒临崩溃。而大表妹后来懂得之后，一直认为我父母的婚姻破碎，因了她很大的因素，所以这几年来，她一直很心疼我的母亲，比对自己的母亲还要好。而此时，她也已是三张的人了。

此行，她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去。她是家中老大，有一个妹妹。二表妹刚生完孩子，姐妹亲情迫使她必须要去。再有，母亲那边，年纪也开始大了，也许要看看她。而她们，母亲和妹妹，都在遥远的云南。所以，今晚，我们大家一起送她到国际机场。可以看出，大表妹其实也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大表妹心里的苦，我是很能够理解她的，就如她总是很理解我一样。一个家庭，四分五裂，任谁都是心里说不清楚的痛。而对于是长女的她，更苦更难。年幼时不知，年少时不懂，而现在而立的她，已能够全然理解父母，却还是为了他们的不负责任时而潸然泪下。只是，这泪，只在深夜落下，白天，亦是她的坚强。生活不容许她软弱，即使落泪，明天依旧得抬头并直面每一个太阳的升起抑或每一个风雨飘摇的晨昏。因为这里是上海，如莫斯科一样，不相信眼泪。

而二舅，心里也是有纠结的。年轻时，从上海下乡云南去插队落户，与我极其美丽能干的二舅妈相遇相识并相恋，却因为年轻气盛而一直较劲的生活，谁也不肯让步。因为太爱，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他们，彼此不愿宽容。相爱容易相处难呵！爱到最后不是无欲无求，这样说那是因为得不到。但凡深爱的人，最后的结局总避免不了分离。犹如水至清则无鱼，其理相同。

二舅其实是深爱二舅妈的，但是，可怜可恨的自尊，使他倔强如斗牛。大表妹是他的心头肉，他很看重的。即使后来他再婚，还是很明显的让旁人都感觉得到。也许，是因为大表妹长得太像她妈的缘故。为此，我的后二舅妈没少吃过这干醋，想离间他们父女的感情，但是没用，诡计到最后还是没得逞，只得作罢。当然，我二舅再婚以后，在他后老婆面前一直很拽的，再说，后一个老婆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都不能与前一个老婆相比。也许，男人在心底深处有劣根性，希望自己的老婆不要比他出色。

二舅的纠结还不止于此。那个刚生完孩子的二女儿，让他自觉开口难言。从小不把二女儿当回事的他，如今终于明白自己当年的不负责任造成的后果，而且后果不一般。二表妹找的对象是云南那边她们村子里的一个地痞，类似于流氓之类的混混。许是因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缘由。但是，这男子，二舅对他是知根知底的，从不看好他，以后也不会看好他。偏偏自己从不关心的女儿跟这样的人混上了。他自觉甚是丢脸，但又说不出口，神情憔悴，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二舅对我说，二女儿一直不敢告诉他，实在不行了，必须得实言相告躲不过去了，才在结婚前二天惴惴不安的打电话给她老爸，小心翼翼的问：“来否？”怒其不争，自然不去。听说母亲也没有参加女儿的婚礼，这婚结的，自然让人心里不痛快。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这，能是好婚姻，能称得上是幸福的婚姻吗？

我想二舅的纠结还有。他的难以启齿他的欲语还休，他的憔悴落寞，也有一部分是因另外自己的不负责任。不能指责无法说教却又心痛，这，又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啊！我想，同样受煎熬的肯定不止我二舅，我的前二舅妈一定也是这样的愁肠百结，因为她与二舅的性格太相似了。这样的性格一遇则刚，要么刚的一起向前，要么刚的崩溃。很不幸，他们是属于后者的。而现在，彼此各自另有家庭，却让自己的两个女儿深受其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明明相爱，偏偏较劲。爱得太用力，却偏偏如刺猬般的刺伤了彼此，并且永远疼痛。

婚姻有时实在是太让人为难，若是一断便百了，那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的事了。短暂的甜蜜，却要用这么大的代价来衬托，实在是让人心痛。

我也是个很容易纠结的人，但是我的纠结来自于我思想上的内心深处的自我挣扎。二舅、表妹的苦，我都是看在眼里，并且能够感受得到的。我无法想象，这样的结果若是发生在我的孩子身上，我这个做母亲的，估计跳黄浦江的心都有了。所以，与其能够预测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所期望的，不如放下刚才对他心头的愤恨。与他之间的矛盾和眼前看到的这样的惨痛的事实相比，简直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微笑微笑宽容宽容，我对自己说，他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何必较真？生活不需要人与人之间很较真，人生眨眼已过，为何不让自己豁达点？

这样想着，心，在转眼之间就开始轻盈起来。而此刻，估计表妹的航班也到了昆明了。她跟我说过，半夜12点到。而现在，已是深夜1点。相信明天的一切都好，带着这样一份念想去渴望吧！生活需要一些美好的盼望，我对自己说。这样说着想着，至少让我自己心里也好过一点。但愿！

                                           2010、5、3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