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着教室

白沙河

教室是为学生和教师准备的，如果找不着教室，无论是学生还是教师，都是麻烦事。这麻烦事，我还真的遭遇了好几次。

上周开始，每周四晚上六点到九点，是我的课。周二晚上，收到学生班长的短信，告诉我，在东12教208教室上课。这课叫做“琴棋书画”，由四个人分别讲，我上的是“棋”，我名之为“围棋与围棋文化”。听课的是“素质教育实验班”的学生，开这样的课据说是为了提高“人文素质”。因教室不固定，常常每学期都要换。所以学生班长提前告诉我，在哪个教室，也顺便问一问准备教学用具的事。

也许人们会想，既然知道在哪里，怎么会找不着呢？难道我这个打算上课的人，竟然连如此简单的数字也不认识吗？

但事实却是，我就是这么愚笨。于是，按照笨鸟先飞的古训，我在上课那天下午，早早从在西院的办公室出来，到东院开始找“东12教208”。本人谋生的这学校分为东西两个院，一进东院，先问门卫，“12号楼是哪栋”。门卫回答的“在东边”，大有点“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意思。我便按照指点，一栋楼一栋楼地挨着找，找到最东边，也没发现哪栋楼上标有“12”的字样。我知道，这不是学生的错，而是我们这里太有文化了，这文化高深的真的让我找不着北了。因为，我们这里，教学楼上根本不标什么几号几号，而是很有文化也很有个性地叫做“博学楼”、“慎思楼”、“静思楼”、“知行楼”等等等等。没法子，只好再找有门卫的楼，进去问一下，方才搞清哪栋是“12教”。

那么，是不是学生告诉我那楼的“个性化”的名字就可以很方便地找到呢？不一定。大约三年前，有关部门给我的上课通知单上写明“东院静思楼2号××教室”。我也是提前一天去找，仰着脖子每栋楼看，脖子酸了，也没找到，只好先回家。走到宿舍楼前的路上，回头一看，和宿舍一路之隔的就是“静思楼”。没办法，我只有感叹自己愚笨的份。

我很不理解这种命名方式。也许主事者认为，这样子的楼名，显得很有文化气息，尤其很人文；也许，这些有文化的楼名，还能不时地提醒学生和教师们，经常“博学”并且“慎思”也说不定；还有大概可以避免“数字化”这种影响人文素质的据说属于“现代性”的东西。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

不过，在我想来，给楼房编号这种事，目的也就是为了识别。按数字编排，不仅简单易记，而且便于排序——1号和2号总是会靠近的，找起来也就顺溜得多。也就是因为数字化的方便，所以校园里的人渐渐地不再使用那些有文化很个性的名称了。另一个院子，则是每栋楼都既有名又有编号，但没人称呼楼名，而是直呼几号几号楼。显然，人们并不在乎数字化没“人文精神”，相反，那些很人文的名头，除了徒增麻烦，没人愿意记住它们。这一次学生告诉我在几号楼而不提那个名字，可能也觉得按编号更容易找吧？

至于弄个很学问很人文的名字，是否就能让师生们增长点人文精神学术精神？实在是未必然。当着学术造假、抄袭、剽窃成风，书记校长贪污受贿屡见不鲜，博士、教授为争当处长、科长而忙忙碌碌，学府日益官府化，官员捞个硕士、博士学位易于反掌，……此种状态的校园里，所谓“大学精神”早已荡然无存，制作几个好听的楼名，挂几条动人的标语，喊几句响亮的口号，虽不好说是装点门面，却也是于事无补。

说到底，文化是为人的，是为了人做事更方便、更有效率或更有意义，如果不能更方便地做事反而增加麻烦，那么，看上去再好的文化，也应该放弃或改变，譬如教学楼的名称。当然，如果为了让某些外人看上去这里很有学问，那就有了别样的价值，需要另当别论了。

（2009-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