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五更死个驴

白沙河

乡间有一小康人家，家主李四。李四的日子虽已不如其父在世时的光景，但也还过得去。父亲还给他留下十余亩田地，三间瓦房，草棚一间。尤其留下的草棚中养有一头黑色叫驴，曾经让整条胡同的人家羡慕得很。

无奈，这叫驴年岁已高，青春的狂躁早过，不再乱叫，即便见到邻居王五家的那头小草驴，也只是喘几口粗气而已。尽管李四对这头老叫驴百般呵护，但岁月无情，这年秋种过后，老驴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每个冬天都被各家轮流借去拉磨。李四不是那种卸磨就杀驴的人，他比以往更上心地照料这头老驴。可是，驴固有一死，自然规律不可抗拒啊。越临近年关，这头老驴的情况越糟。这时李四就想，怎么的也得照顾它过去这个年啊，多长一岁是一岁嘛。

可是，天不遂人愿。单单就在除夕夜的时候，这头老驴实在支持不下去了，只见那口气，只有出的，没有进的。一会儿，老驴咽下最后一口气，过世了。李四一家实在悲痛不已，可是，只能强忍泪水，不能哭，更不能弄出动静，让邻居们听到。大过年的，喜庆时候，不能破坏了气氛，尤其不能叫邻居们知道了笑话。想到此，李四便大声对家人说：“好，好，好！”

第二天，大年初一，乡邻们相互拜年，见了面照例都要问一声“过年好”。李四也如此。不知怎么了，没过几天，李四家的驴是在过年那天夜里死的这件事，还有李四说“好”，都被乡邻们知道了。再过了几天，村里传出一个歇后语：李四家大年五更死个驴——不好也得说好。

大年五更（更，方言读jing），就是除夕夜。那歇后语传得久了远了，就慢慢省去了“李四家”三个字，变成了“大年五更死个驴——不好也得说好。”

（2008-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