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汽车开始减速，从两侧的窗户外隐约能看到密集的房屋建筑，灯火闪烁得各种风味的餐馆、形态各异的服装店、汽车修理及各种美容理发店。

    晚上八点左右到达了赤峰市，边走边问，在一家医院与贾汉阁医生联系上了。

    仿佛飘泊摇曳的孤船终于靠岸停泊，有了喘息的时候；又仿佛在迷雾中找到了北斗七星，有了方向感；见到了贾医生使我们有了依靠和信赖感，他曾经在我们科里进修过一年，自然是很熟悉。

    贾汉阁医生在医院附近的餐馆里用当地的特色风味宴请了我们：手抓羊肉、油炸奶豆腐、烤羊腿等等琳琅满目，丰富多彩的菜肴，对于奔波了十多个小时，连啃了两顿面包香肠榨菜的我们，此时已是垂涎欲滴如狼似虎了，贾医生举杯说：“欢迎你们到内蒙来，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四海皆兄弟，别客气，来来来干杯！”饭桌上，大家寒暄了一阵，高兴地开怀畅饮，男人们有烟有酒就是朋友，就能称兄道弟。

    主任计划我们在零点连夜进村，可未曾料到，傍晚时分，快进入赤峰时，车头前面两个大灯坏了，程吉安他们是借着城市闪烁的光亮找到医院的，由于车速减慢，所以比主任的预计晚了一个小时。无奈之中，我给主任打了长途电话过去，说恐怕得明天一早出发了，电话那头的主任沉思少倾，说：“好吧，村里的地形你们也不熟悉，摸黑过去再遇到坑坑洼洼，沟沟坎坎就更麻烦了，还是以安全为重，那就明天一早出发吧，路上注意安全啊。”打完电话我回到了餐桌上， 贾医生目光严峻语气沉重地强调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啊。”不知这是不是他们在当地行医时的经验之谈，总之听了之后让我再一次感到心里发毛。我们边吃边说，反正今明两天咱们大家都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最后，大家在“兄弟饮干杯中酒，一路平安到村头”来勉励自己，喝点酒壮壮虎胆！

     晚饭后已是十点钟了，星空灿烂，晚风习习。贾医生到医院帮我们换氧气瓶去了；我和周俊、刘鹏将上好的饭菜打包带给柳眉秀，她还要给老邱喂饭；我们来到车上，我给老邱更换了一瓶液体，数了数脉搏和呼吸，均属正常，便下了车。

    我们五个人来到贾医生告诉我们的招待所，距离他们医院很近。现在已经是十点多了，明天一早六点就要出发，为了节省开支，也为了让司机休息好，要了两个房间，一个房间有两张床，让司机小程和小张住；另一个房间有三张床，自然是我和周俊、刘鹏一人一张，其实也就是几个小时，稍做休息就上路了，为了这几个小时，多要一个房间太浪费了。

    两个司机进屋睡觉去了。周俊和刘鹏告诉我说，氧气瓶太沉重，我们和贾医生一起换完氧气瓶再过来休息，我说好吧。颠了一天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困顿和疲乏逐渐向我袭来的时候，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护士长，护士长，”在睡梦中忽然有人把我叫醒，我睁开朦胧的眼睛，看见周俊走进这间黑暗的屋子，赶紧坐起，周俊说，“贾医生把病人的亲戚找来了，咱们跟她商量商量病人的处置安排问题吧？”

    “好吧，”我披衣站起，看见他们两人的床铺整齐未动，便问道：“现在几点了？你们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休息？”

    “现在四点多，我和刘鹏在车上看着老邱呢，我们不困。”周俊回答说。

    “天哪，哪有不困的，你们是铁打的吗？”我说。我真佩服这些夜猫子，我可扛不住，是他们与生俱来能熬夜的生活习惯？还是对病人不放心的责任感？还是为了不影响我休息？还是不好意思与我同室？我想起我们科里曾经组织十多个人到野山坡去游玩，为了省钱，晚上睡在老乡家的大土炕上，五十块钱解决了将近二十人一晚上的住宿问题。直到今天，我也没有问过他们两人为什么没过来休息，只是觉得他们挺懂事的，就是太辛苦了。

    周俊从屋外领进一个女人，大约三十出头，笑盈盈地样子，在赤峰市邮政局工作，只是在昏暗的光线和我的困乏之中，我没有记住她与老邱是什么关系，好像拐了好几道弯，反正是亲戚，让我们叫她小玉就行了，老邱就是由她找到贾医生，然后送往北京的。

    我们商量的内容主要是想让她与他们家里的人商量商量，尽量还是让老邱住在赤峰市或者县医院，北京大医院是按照三级甲等医院的标准收费的，经济压力大，县医院费用肯定比北京便宜的多，而且家人看望也方便。小玉说，她是他们家拐了弯的亲戚，做不了主，他们家的意思是让老邱先在家里养着，等兄弟们有了钱再说。我问小玉，你是否跟我们一起过去？她犹豫不绝，说，我今天还有晚班，在我和周俊的再三要求和劝说下，小玉才答应与我们一同前往村里。联想到吃饭时贾医生的凝重表情和也流露出不太愿意去的神情，我很纳闷，那边到底是有豺狼还是有虎豹？真是令人费解！

    说话间，天边出现了一片朝霞，我们下楼到服务台前结了帐，便向救护车走去。因为小玉熟悉路线，便让她坐到驾驶仓里。汽车发动了，向村子驶去，听说还要走四个小时，如果按照主任的计划，昨天晚上七点到达赤峰，吃吃饭，八点上路，正是应该零点到达目的地。可是昨晚车灯坏了，农村的夜晚肯定是漆黑一片且又人生地不熟，不安全因素太多。

    汽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我们在车里晃动地更厉害了，像大海中呼啸的十二级台风，每一次剧烈地颠动和汽车的倾斜都使我们摇摇荡荡地感到即将要翻车的恐惧，时时刻刻的使我们惊魂不定。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前面的目的地就要到了，现在那边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