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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雷雨》浅谈戏剧冲突

(2007-04-08 13:27:00)
分类: 书里书外

     一部戏剧或一个剧本要有“戏”,能够抓住观众的心,最主要的是要具有高明的戏剧冲突。戏剧艺术的巨大优势性在于它能够通过演员的表演把各种冲突直观地再现于舞台,使观众身临其境。由于演员是主体,因此戏剧冲突实际是指活生生的人物之间的性格冲突。正所谓“千人千面”,人物的独特性就使得他们参与的矛盾斗争千差万别。

     人物性格的塑造依赖于深入人心的人物形象,人物形象又具体表现在人物的动作上。高尔基说:“写剧本要从人物开始,”他认为指导冲突发展和解决的,“并不是作者的随意任性,而是事实,人物性格和感情本身的力量。”我们在探求戏剧冲突的过程中追本溯源,恰好印证了这句真理——动作是戏剧艺术的基础。就戏剧而言,能够直观再现戏剧冲突的唯一手段只能是动作。

     例如《雷雨》结尾处,当侍萍知道四凤和周萍的关系后,她的动作再三改变。(注:以下各句并不连续)

 

          鲁侍萍:(忍不住)你们不能够在一块儿!

          鲁侍萍:(安慰地)孩子,你不要怪妈心狠,妈的苦说不出。

          鲁侍萍:(不做声,坐着,发痴)我是在做梦。我的儿女,我自己生的儿                女,三十年工夫——哦,天哪,(掩面哭,挥手)你们走吧,              我不认得你们。(转过头)

           鲁侍萍:(回头,不自主地)不,不能够!

           鲁侍萍:(沉重的悲伤,低声)啊,天知道谁犯了罪,谁造的这种孽!

           鲁侍萍:(回转头,和蔼地)没有什么。(微笑)你起来,凤儿,你们                 一块儿走吧。

           鲁侍萍:(看他们两人)你们这次走,最好越走越远,不要回头。今天                 离开,你们无论生死,永远也不许见我。

 

    侍萍由最初的坚决反对到同意他们二人出走,然后又不赞同地哀叹,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让他们离开。她的动作很充分地展示了她内心的矛盾煎熬——两兄妹恋爱既而发生关系是乱伦,作为母亲她无法躲避良心上的谴责和她口中的“上天的惩罚”。但是儿女本身是无辜的受害者,她又不愿把上一辈的恩怨转加到他们身上,也无法想象当他们得知真相后会有多么痛苦。于是,侍萍决定将真相掩盖。虽然最终天不遂人愿。

    侍萍的动作使她在观众心中成为一个典型的旧社会劳动妇女形象,一个善良愁苦的母亲形象。正是她的性格促使她做出上述动作。在这里有一点需要说明,人物性格冲突不仅发生在这个人物和那个人物之间,也发生在某个人物内部。上面引用的几句话正是侍萍内心的性格冲突。英国教授布拉德雷说:“上述两种冲突对悲剧都是必要的,仅仅有一种冲突是不能构成悲剧的。”

     戏剧需要冲突,但并不是说戏剧冲突在任何一个剧本中都是无处不在的。阿契尔说:“如果把冲突说成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尤其是……坚持冲突必须发生在意志与意志之间,那显然是一种错误。”例如《雷雨》中鲁侍萍和周朴园相见并相互认出对方的这一段:

            鲁侍萍:老爷那种绸衬衣不是一共有五件?您要哪一件?

             周朴园:要哪一件?

             鲁侍萍:不是有一件,在右袖襟上有个烧破的窟窿,后来用丝线绣成                  一朵梅花补上的?还有一件,——

             周朴园:(惊愕)梅花?

             鲁侍萍:还有一件绸衬衣,左袖襟也绣着一朵梅花,旁边还绣着一个                  萍字。还有一件,——

             周朴园:(徐徐立起)哦,你,你,你是——

             鲁侍萍:我是从前伺候过老爷的下人。

             周朴园:哦,侍萍!(低声)怎么,是你?

             鲁侍萍:你自然想不到,侍萍的相貌有一天也会老得连你都不认识了。

             周朴园:你——侍萍?(不觉地望望柜上的相片,又望鲁妈)

             鲁侍萍:朴园,你找侍萍么?侍萍在这儿。

             周朴园:(忽然严厉地)你来干什么?

             鲁侍萍:不是我要来的。

             周朴园:谁指使你来的?

             鲁侍萍:(悲愤)命!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

             周朴园:(冷冷地)三十年的工夫你还是找到这儿来了。

 

    在这段惊心动魄的对话之前,鲁侍萍早已经认出了周朴园,一心想试探他,便故意借着旧绸衬衣打开封存的记忆。而周朴园不知就里,被侍萍问得七上八下,他的态度由惊愕变为严厉。他们之间存在戏剧冲突,但二人又不是一直针锋相对,剧情起承转合反而收到更好的表达效果。

    成功的戏剧冲突并不只是个别人物之间的冲突,它必须具有普遍的社会意义,成为社会冲突。正如这里的鲁侍萍和周朴园,他们已不是单纯地成为他们自己,而是代表了一个社会﹑一个时代的某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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