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的早上 

 

1. 

一个人总得给自己找出理由，阴雨绵绵的早上

他起来，有淡淡的倦意和沮丧

新的一天这样开始，他有这江南般的

倾注：阴郁、执着，他的昨天是觥筹交错里的

锦绣，他的明天是密云不雨中的期冀。

他体内的班车驶离了滂沱的站台

为什么要找到哭泣的方向？像是小小孩子的

伤心，一个人的害怕和诧异

当他凝视着风景，是什么再次容纳了他？

 

2.

并不，他来或者去，那表情

有不能记忆的边缘。他是一种磨损

是什么能径自走入那新天地？

阴雨绵绵的早上，他有着昨天的镜子

他所耀照的是他们的脸颊

放弃那浮现：他愿意表达

那隐秘的祝福打动了谁？

他出去，随身携带着伞

如果被雨收藏而今天他又遗忘

                      

        纸飞机

 

1．

折叠着这页纸，为他的要求

允诺他一个梦想的开始

像多年之前，爸爸给我带来的

消息：都在远方，那些

不认识的人，那些不知道的故事

但一切改变，稀疏于另一个星期

他的朗诵有着童年的韵味

谁关心那漫不经心的笑容---

飞机在飞，他在追

 

2．

再一架。他有一如既往的固执

像纸片在空中飞，

这声音慢慢会和我一样

我们能找到别的乐趣

找到和这不同的表达

――这稍纵即逝的滑翔

对于看不到的地方模糊的爱

他的声音里有一个地址

许多年后他依然到来

      

           鬼

 

我有太多的形状

出于想象和模仿。他们

写到了纸里，却画在心上

因为殊途，我从未揣测过

——人，究意有什么样的

灵魂？而他们

猜忌着我，魑魅魍魉

化作了一溜风儿

他们的影子，像是自己的尾巴

谁能够踩到他的肩膀？

他们热衷于这虚饰

把面具给了我。我想是

他们怕、或者爱，其实

我并不存在，我在他们的身体里

成为一声尖叫

但他们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是什么在他们未知的地方

怀疑？日子如影随形

我随着晨曦前来造访

      

         儿子的传说

 

接踵而来的是抛弃，因为

光阴悠悠，我的身体有着太多的责任

 

那已经迷失，背离了

初衷，他们向虚无表达着忠诚

而我习惯于寻找

                                            

另一种表情，仿佛澄澈的

莲藕，赋予生命再一次的可能

 

连纯洁也是阴郁的：

父亲，我能够相信谁呢？

一个真的肉体脱去了壳

而影子又在

 

水面上，被那些幸福的人群迷惑

 

神话的年代我成为现实

这很不幸，我知道。

 

       炼丹士

                                            

奇怪的念头总是纠缠。火

向下舔着他的命根，这

昂扬着的独眼

被煎熬着，焦虑是他的

附身符：他期待着永生，像

一本书期待着流传，虽然误会了

生命，但从不曾误持生命的渴望

他知道这是真的，皇帝的游戏

来自于长生的传说——

处女和香料，反复的添加

证实土地的虚妄，

和不可琢磨的阴影

他不断冶炼这影子，

在火中，看到自己模糊的脸

 

——生是一场大病

而生活就是治疗。有时

说得让自己相信

谎言就是真的。对不起

当他若有所思

他知道荒诞也是薄薄的一册

 

       还乡记

1.

并不太远，缩短了的路途

丈量着车轮滚滚：把一天减为半天

一个人有他自己的理由

像反向镜里的田野，孤独地

浮现于他的内心。空旷

是他可以总结的经历：三十年了

翻过命运的羞怯……

陌生的省略。这一路

一场假寐期待着

一个人是他自己的阴影——

2.

熟悉的屋檐滴下倾听的雨

移动，掺和着四月黯淡的风

他们说，暴雨将至

滂沱洗刷着沟渠和雀鸟

那胆怯的飞行容纳在

一张平静的脸里。一座贮存着

余粮的谷仓，在窃窃私语的灶火里

谁偷走了他的童年：

河水站立起来，像狂燥的马

带着记忆向远方跑动

3.

学校依然敞开，荧火虫

微茫中点亮：小灯笼，小灯笼

火车行驰，罅隙里的江南地貌

一个灵魂可以佝偻

也能如连衣裙一样抖落

阳光的褶皱。告诉我这是时间的

利率，每一年都有晦暗的下调

像朗读声里的祠堂——

那小小的走动着的魂，荧火虫的

灯，对于生活从来删繁就简

 

4.

许多年后，朝夕相处的变得陌生

在另一张床上，另一面镜子

成为这一年的礼物：

野兽到来，有踢踏舞的节奏

它忍受纯洁。而入眠的人

在这个季节醒来，当早晨料峭

雾霭飘入欲语的唇

似曾相识的楼梯

盘旋着升入岁月的中年：

它克制住小小的咆哮……

5.

雨后有它的清新，

像犬吠里的提示：善良

一如在遗忘的深处

干涸之井的回声，

雨后有它往昔朦胧的渴望

但泥泞演绎出

这段逶迤入黑暗的奔走

一个人并非他的全部

凝视中

月亮混浊，和许多年前一样

             云

 

虚无挽着它的裤脚，在

悠然的下午

它删去了阳光

改变我们的谈话

它是一个姿态，像滂沱降临

但是却不。它悠荡着

反反复复，一个演绎的时代

即兴发挥着短讯

幽默、调侃，耀照一张悲哀的脸

向大地：再见

 

它是大地上升着的一日

过于轻，它被定义为无

过于重，它就虚化成雨

它有咳嗽的小喉咙

被他们提到了警戒线

        银杏树

                                         

我了解它的果实，淡淡的苦

微小的毒醉不了我的舌头；

我热谙它的叶子，别致的形状

淡黄色的光泽勾勒出

书页的轮廓……我认识它是在

多年之后，山色深处有陡峭的石阶

拾级之前我或许曾经斟酌

 

那非常容易，挺直在空气中

它的浓荫藏着隐秘的鸟

每一声鸣啭都有最初的启示

或者是它的苦衷：成长

多么漫长，流出曲折的晨曦

于是它成为一种赋予

 

在邂逅的惊讶里

高大、孤单，它走来

如同一个严肃的过去

不被描绘，也不再打扰

但它冒昧地祈求

像凝视着虚无的脸庞

它有深的黑暗默默地酝酿

 

值得探究的是它的地图

陌生是合适的话题，我们

找到那侃侃而谈的人：

即兴的演说暗示一个迷茫的

话题，它模仿了

向上飘落的雨：那里是天堂

但不曾存在。我以为我懂得

 

像兜售一个时代的炎症，它

退去朦胧中的风景──

它一直在，像一个老人，但并不

 智慧：它活了下来，在今天

让我惊讶平常事物的固执

多年之后隐身到身体的另一侧

 

      艺术史 

 

1.

起源于爱，或者性

通常这么认为，他也曾信笔写下

 

一座修剪过的草坪，纪念

一个被玫瑰刺伤了手的人

 

也许不，仅仅是喷水管里的

风暴：像他压低的喉咙里

 

有着被打发的乌云

它煎熬着那些干枯的籽

 

它们随风吹，在远方

从不曾播种

 

他熟谙于这一套，爱的前奏

有一点点的湿润

 

2. 

骑着马来，还是驾鹤东归……

着迷于这镜中的形象

 

他有荒诞的脾气，见风长

他的单车召唤着疲倦

 

每一个都有通行的权利

而他被盘问，反复

 

像他前世梦的延续

隐约着是更多的人

 

他得到了提示，健康的身体

需要一个出口：那是疯狂的

 

月亮，提着闪亮的刀

弯下腰，农夫般收割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