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高考落榜后，有些心灰意冷，在复读与打工之间举棋不定。那时能上大学的人凤毛麟角，之所以想复读，基于两个原因。一是平时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二是自己生来身材矮小，而且当时眼睛已比较近视，在家务农明显处于劣势，养活自己恐怕都有些困难，更别谈成家立业了。

除了少数去当兵，那时，外出打工是农村许多落榜青年的普遍选择。我的一些同学，初中一毕业就“孔雀东南飞”，去了江浙沪和广东打工。春节回家时，通常穿着一身新衣服，多少还能挣一些钱，令人眼红。

初中毕业那年落榜，本打算同几位同学一道去江苏打工，可父母有些不甘心，咬牙让我复读。后来上了高中，高考仍然落榜。即使这样，父母仍不甘心，他们怎么也不相信，小学成绩一直非常优秀的儿子，怎么会考不取大学，于是仍然决定让我去复读。

人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往往喜欢求神问卦。在母亲的催促下，我跟一个要好的同学去冶父山求了一支功名签。签的内容，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自道诗书实可夸，

时乖命蹇怎由他？

心机用尽徒劳苦，

不若偷闲学种瓜。

父亲看罢长叹一声道，天意如此，还是不读了吧。今年我家正好种了几亩西瓜，你明天同我一道去卖西瓜吧。

母亲对此极力反对，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庙里烧香，她也求了一支功名签：

蛟龙不得风云际，

困守潭中不升腾。

等待三春雷震动，

翻身跃起进龙门。

这支签，更坚定了母亲送我进高考复读班的决心。

后续的情形是，我复读了一年后仍然以几分之差名落孙山，直到第二年复读，也就是说我第三次参加高考，才上了本省的一所师范大学。

工作后，有一次同年大学毕业的徐勇仁兄谈起往事，他说他当年也求过一支类似的签：

轰轰烈烈上京城，

心想登科榜上人。

无奈功名无尔份，

盘缠用尽还家门。

原来，我们这些难兄难弟，当年的经历和心路历程大同小异。而今回想起来，那些原本痛彻心扉的往事已经像陈年佳酿一样，不再辛辣痛楚，反而有了一种淡淡的绵长的甘醇。

2021年5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