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于慧生，笔名一海粟，河北高校中文系教师，河北秦皇岛市诗词学会常务理事。闲余潜心旧体诗词创作，习作大量刊登于国内诗词刊物。与新浪“女子十二词坊”出版旧体诗词合集《红蓼集》，由线装书局出版个人诗词集《一海粟诗词》。

临江仙·知青短歌三十四首

谨以这纪实的文字，呈献给几代知青的蹉跎岁月。海粟作为后来的小知青，虽然没有经历过云南支边知青的惊心动魄，却也在青纱帐中消磨了年华，荒废了学业，感慨记之。

【七律二首（代序）】

（一）

常忆疏篱茅脊烟，经霜弱柳伫风前。

铺开四季垄中岁，踏遍三乡林畔泉。

镜里青丝堪对月，檐中燕子几经年。

韶华系向桑麻里，欲问苍茫何处边？

（二）

渔樵曾惜学农人，鸡犬柴门伴此身。

耕老春秋犁下土，读穷天地陌边尘。

三乡桑柳牵泥袖，半岭青葱做比邻。

一枕残书漫夜里，蛙鸣与我自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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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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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 校】

弱柳偏逢阴雨后，书香对却寒潮。

逢春谁惜正含苞？

扎根崖隙处，小草自萧萧。

无意风云风满袖，前程烟雨飘摇。

且行浪里试轻篙，

我心应有憾，挥泪赋狂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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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 城】

忆得依依慈母泪，风前白发偏多。

行囊一裹对山河。

古城春色晚，寒柳未婆娑。

不晓兼程驱止处，遥看隐隐田坡。

远峰历历掠云过。

同窗拥泣罢，慷慨起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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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 上】

车载烟尘行渐杳，回看雁影关楼。

城垣忆得侣翔鸥。

心随畴野去，泪雨任襟收。

远树流云飞掠处，燕峰一脉悠悠。

平芜何处是乡俦？

由它天地广，从此自淹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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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 窗】

漫野麦苗初吐绿，啼莺几度留痕？

田畴无语伴空春。

天高难展翅，心事入飞云。

留得青山存远志，同窗甘苦情真。

江湖契阔意犹珍。

携风迎逆旅，吾辈是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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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 口】

烽垛丘陵行止处，一衣辽水为邻。

柴门疏落见烟村。

田渠云色远，垄上渐青痕。

父老群童牵手看，背囊未洗风尘。

粗衣嫩掌自天真，

从今同井饮，若个种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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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 望】

四月乡村眸底意，春风送我萍踪。

漫由鸿迹伴飘蓬。

崎岖山寨远，柴户枕孤松。

窈窕依依纤柳质，谁怜袅娜阿侬？

轻眉角辫绾愁浓。

少年思砥砺，且赴垄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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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耕】

恰是农耕芒种日，朝朝吆破晨钟。

肩拉缰套似弯弓。

黄牛应笑我，力弱恼腮红。

勉拽新犁催布谷，田间袖挽熏风。

挥将热汗洗霓虹。

春衫何处觅？人在水渠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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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 耕】

常恼鸡鸣催晓梦，荆帘卷落星寒。

惺忪踏露走田间。

朝霞缠我袖，莺鸟噪堤间。

不惜土泥沾旧袜，汗香洗了风肩。

饥肠怎奈绕炊烟。

新磨血茧后，农事已知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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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 苗】

遍野新禾初眨眼，熏风绿了渠坡。

间苗陇上似穿梭。

株株留我愿，秋后待婆娑。

麦韭难分思谷事，细从良莠消磨。

穿梭田里背如驼。

归耕临意苦，谁唱悯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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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 家】

旧灶弯梁坯土炕，篱墙结了南瓜。

尘窗映朵旧窗花。

桌前棋未解，屋脚转风车。

檐下炊烟缠枣树，常年淡饭粗茶。

天时细数话桑麻。

柴门虚掩罢，弄笛入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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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 房】

忆我柔肩初洗礼，餐风奔走兼程。

凝眉屈指苦经营。

载来星月满，镇日起夯声。

汗水和泥村井畔，红砖山石青青。

从今檐下共阴晴。

燕栖桑梓处，沥雨结鸥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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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 柴】

冷炕深宵寒彻骨，拂来晓镜凝霜。

蹙眉呵手对冰窗。

灶膛炊断处，心意也彷徨。

负重伐荆山道远，镰刀屡试锋芒。

松枝划破旧衣裳。

方知柴草贵，甘苦悟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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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 书】

惜我求知荒草地，韶光正对穷途。

无端霜雪洒前庐。

春秋无语过，天地一囊书。

厚茧粗笺和泪看，昏灯残页清梧。

勉将热血润荒芜。

尘窗撩望眼，隐隐远山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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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志】

欲挽春光春色杳，萧萧眉鬓经霜。

乡心百结正彷徨。

青山留宿志，放棹问沧浪。

陌上寒烟谁与共，长天许我高翔？

纵怀麟意又何妨？

临风歧路远，犹自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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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 影】

最喜邻乡传影讯，呼朋连夜兼程。

一襟月色自相迎。

人头攒动处，天地是银屏。

屈指旧片都看厌，难酬雨露心情。

风来风去只闲听。

归途眼已倦，眨落几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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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 食】

竹屉大锅高垒灶，归耕最爱炊烟。

同檐冷暖是尘缘。

清汤粗饭里，茹苦共年年。

切盼猪娃膘体壮，凭它牙祭丰筵。

油盐柴米总心牵。

饥肠粮断处，方解食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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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 菜】

夜垦坡前闲垄地①，栽来菜种纤株。

半畦绿意向阳舒。

茄瓜藤上挂，惊喜泪相呼。

浇水挥锄敲月坠，星光染我衣襦。

肯将热汗润荒芜。

从今知岁苦，悟得惜鲜蔬！

【注】①每天随生产队在大田劳作，只好夜晚打理知青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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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 旱】

陇上初禾焦似渴，农时不待苍天。

墒情似火几人闲？

遥遥坡岭路，血渍浸柔肩。

磨得一身筋骨瘦，由它重负如山。

风途坎坷不眉弯。

扁担担日月，汗雨化清泉。

--------------19--------------

【耪 地】

最苦夏耘蒸暑气，锄头耕老扶桑①。

且将热汗付苍茫。

虫飞和草长，泥脚垦田荒。

茂密青纱牵我袖，渴来掬水河塘。

田边小憩枕黄粱，

神农何处忆②？梦里豆花香。

  【注】①扶桑：传说日出于扶桑之下，拂其树杪而升，因谓为日出处。亦代指太阳。 ②神农：神农氏，远古教会百姓种植五谷。可是计划经济时期北方却只种高粱和玉米，很少油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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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 思】

渐老桑槐人滞久，檐前谢了藤萝。

路遥沥雨正披蓑。

瘦肩担苦乐，厚茧印蹉跎。

泥掌粗衫身已倦，玉壶且寄冰珂。

春光荏苒暗消磨。

沧桑游子意，坎坷异乡歌。

--------------21---------------

【秋 收】

风剪高粱红似火，青纱换了黄纱。

辛勤许我向天赊。

挥镰收血汗，颗粒抱还家。

割却日边金满地，担回垄上馀霞。

泥衫倦影入云斜。

更知餐意苦，能不惜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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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窗】

束敛芳襟春梦里，冰怀恰对冬时。

参差岁月染青丝。

朝云初出岫，心事有谁知？

未许痴情堪落寞，微风不展幽池。

蕉芯暗卷自矜持。

偏居天意远，来去且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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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 思】

默倚尘窗山色晚，露华伴我帘风。

卧听燕语暖檐栊。

村前烟树老，云路望飞鸿。

欲卷春心思道远，幽怀且付蒿蓬。

空闲锦瑟暗愁浓。

为谁青鬓减？独自夜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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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 算①】

检点收成清野后，算盘拨落寒星。

民生在手敢心轻？

粮柴凝汗水，赖我掌公平。

算得眉间秋月老，回眸四季堪惊。

声声叹息最关情。

穷家难担待，最苦是农耕。

【注】①插队时任生产队会计，亲历农民在“大锅饭”时一年又一年的拮据和困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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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 考】

嗟我乡亲劳作苦，锄头犁老青山。

也无懈怠也无闲。

梦惊黄土地，汗水负年年。

坡后房前都误了，全凭两杂充田①。

大锅饭里搅贫寒。

临风思雨露，得失岂由天？

【注】①两杂：杂交高粱和玉米。那时是计划经济，限制自主种植其它农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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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 母】

望里燕云乡路远，窗前又见梅开。

遥思花径寂苍苔。

萱庭灯影暗，慈母泪盈腮。

膝下空留肠断处，秋光老了桑槐。

盼儿屈指伫寒阶。

春晖芳草意，愁向梦边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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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家】

梦绕乡关枝上雨，滞留日久难禁。

栖梁燕语也相侵。

浮云游子怨，都作垄头吟。

记得鲈鱼慈母念，庭前老树成阴。

风催白发最牵心。

难酬春草愿，挥泪写怀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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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 课】

盼得秋风携紫燕，乡心难对萤窗。

谷场日夜抢粮忙。

枷声催月落，天地是华章。

挑亮柴灯篷帐暖①，匆匆读倦星光。

稻香马达伴书香。

凝神河汉远，许我卸农妆？

【注】①秋后得到恢复高考的消息，我正在场上给社员分粮柴，无法抽身进城复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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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 考】

风里兼程情更迫，雨飘浸湿秋衫。

胶鞋泥腿走山岚。

十年磨一剑，思绪似清潭。

忆我华年书我愿，朝云正映心帘。

壮怀且付笔尖尖。

苍天应眷顾，苦后是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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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 村】

记取乡音渠畔柳，禾风牵我粗衣。

亲栽桑梓已离披。

凝眸村渐远，云雁两依依。

泪洒叮咛村口处，春光又绿苗堤。

几多甘苦化香泥。

分襟山水际，眉黛系斜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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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 思】

踏遍乡关黄土地，风华尽染烟尘。

天涯游子未沉沦。

回眸山寨远，曾是垄中人。

耿耿乡情思父老，平生遭际多辛。

无言大爱最堪珍。

尘缘牢系念，月片忆花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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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 后】

梦绕烟村秋意远，飞鸿声断云迟，

风华落寞负青丝。

南乡山月杳，红叶醒疏枝。

雨带愁烟来梦里，可叹误了春时。

劳蛛缀网各心知。

曾将桃李种，别后果应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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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声】

陇上春秋多了悟，沧桑褪去芳华。

篱边记得那时花。

苍山应尚在，禾稼又抽芽。

重耒犁鞭成往昔，临江一棹天涯。

且随雁迹觅烟霞。

红羊曾几劫，甘苦入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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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结篇】

筚路蓝襟回首处，桑麻场圃渠坡。

春秋碌碌等闲过。

汗融黄土地，岁月付蹉跎。

世事艰难都看惯，鸿泥渐自消磨。

一肩烟雨对山河。

挽舟沧海意，再唱大风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