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书评:历史长篇小说《西夏殇》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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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调新声咏国殇
──火仲舫历史长篇小说《西夏殇》简论
(宁夏固原五中
一口气读完火仲舫老师的历史长篇小说《西夏殇》,由衷感慨:这棵宁夏文坛常青树的勤奋、执着、毅力和恒力,是我辈永远学习的榜样。
历史不仅仅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兴盛衰亡的真实记录,更是前人各种知识、经验和智慧的总汇。在中国悠久丰厚的历史宝库中,盛满着太多的安与危、成与败、兴与衰、正与邪、荣与辱、义与利、廉与贪。英国乔治·屈维廉这要说,“历史并没有真正的科学价值,它的唯一目的乃是教育别人”。孟浩然面对历史演绎、时代风云时,发出了如此感慨:“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真正尊重历史的人,会在高度冷静和谨慎的同时,以一种线性、求实的史观去回望去探究,去还原去思索。
殷鉴不远,岂能无忧?否认过去就意味着重犯,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记住的方式有多种,重新演绎便是其中一种。历史小说因其以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为题材,反映特定时期特定地域的生活面貌和发展趋势,历来颇受欢迎。
文学必然是民族的、地域的。作家躯体里流灌着民族、地域文化的血液和精气,以及由此而成的价值观、审美观和思维方式,支配着创作,火仲舫更是。热爱故土、热爱写作、热爱秦腔艺术的他,像一个行走于村间地头的说书人,更像一个站在戏台上长袍甩袖的演员,以“说书唱戏劝人方”的方式,把一段历史缓缓告诉给世人。
《西夏殇》是以宋朝和西夏发生的好水川之战为背景创作的一部长篇历史小说。作者在尊重正史的基础上,对一场发生在故乡大地上的战事进行了虚构和延展;不但描摹了宋、夏、辽错综复杂的对峙局面,揭示了大宋惨败及西夏亡国的缘由,还抒写了一个关乎国家民族的悲剧故事,歌颂了不畏强暴、勇敢斗争的英雄群像。他聚焦于脚下的这片热土,去解读故乡的历史与文化,开掘起一段渐被人忘怀的历史;力求在西海固的历史领域中,建构起宏大的历史叙事模式,还原历史的原生态,赋予史事一定的艺术价值,留给后人一些经验和教训,达到启示和教育的目的。
在创作中,他坚持着中国古典主义的写作脉络,无论从情节到人物,从构思到布局,从情感到思想,均将传统文学、民间文学和正史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尤其是其传承宋元“讲史”话本的叙述方式,借鉴分章叙事的古典长篇的创作形式,可谓是旧瓶新水传佳韵,古调新声咏国殇。
一、传统的文化内核 坚韧的民族精神
“南北交战动刀兵,山川沃土血染红。虎落平地遭犬攻,将遇名君方成龙”。这首“南山虎将”的藏头诗,可谓是画龙点睛、承前启后。宋康定二年,(公元1041年),十多万西夏军在首领李元昊率领下进攻宋泾原路,埋伏在好水川(今宁夏隆德西北)地区,和以任福为主帅的宋军进行了激烈交战,结果是宋军大败,不但损失了几员赫赫有名的虎将,更让一万八千多士兵长眠于此。这场战事改变了宋夏军事力量悬殊的格局,使得北宋从此走上了委屈求和之路,在历史上留下了屈辱的一笔。《西夏殇》描述的,就是这段血泪史。
中国传统文化中,“忠、孝、仁、义、礼、智、信”是核心,其中“忠”是立国之本,“孝”是立家之本,“仁义礼智信”是立身之本,《西夏殇》也遵循着这样的精神内核。作者将对江湖的向往与反抗精神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用粗笔勾勒出一副恢宏的画卷,反映了西夏兵奸杀掳掠的暴行以及大宋百姓团结一致、英勇抗击的过程。同时,还增加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一家民族大同的内容。在他笔下,无论是高级将领还是大宋子民,无论在庙堂之上还是边境沙场,无论是英勇抗敌的民族英雄还是反抗压迫的普通民众,均有强烈的民族责任感和使命感,在生灵涂炭之时,守我江山,孝我父母,成我义气,不屈不挠,忠义忠诚,书写了气壮山河的英雄史诗,孕育了坚韧不拔的民族精神。
作者采用不同民族的人物作为小说的主角,在娓娓的交叉叙说中,借历史文化中的精华因素,传达历史识见,唤醒民族记忆、民族感情,强调历史的意义和价值。因此,《西夏殇》既是一部豪情满怀的英雄史,也是一部反抗外族侵略的悲壮史;既是一部荡气回肠的话本小说,也是一曲注入了忠义之举家国情怀,融入了亲情爱情和人性善恶的民族之歌。
二、鲜明的群像塑造 鲜活的个体呈现
历史小说因其特殊性,写的是“故事”接的是“地气”。一部深沉的历史小说,需要长久沉积的文化心理和民族品格来支撑;一个感人的故事,需要对生活充满热忱的心灵来倾诉。
《西夏殇》不光写干巴巴的历史,还有生动的细节,曲折跌宕的情节,清晰明了的线索,生动丰富的细节,血肉丰满的人物,含蓄深刻的主旨。其叙事平铺直叙、简单明了,风格明快简洁、通俗流畅。结构上采用朝代相叠、顺时发展的逻辑,且以两条线索进行穿插叙述:一条在朝野,一条在民间;一个是民族矛盾,一个是爱情错位。在准确客观把握历史大局的基础上,以任福、韩奇、范仲淹等人为首的高级将领和李元昊、张元、没藏讹庞等人的斗智斗勇,与以南山虎、陈彪、山红姐妹和尹雪、野利们之间的情感纠葛,加上耳熟能详的杨家将故事人物,开始了从鲜活的普通个体到鲜明的英雄群像的塑造过程,完成了塑造刻画人物形象的任务。
从第一章“好水大战,千古玄机”到第三十四章“天悲地哀,含恨归天”,一个传奇化、情感化的故事徐徐铺开。这种把家愁国恨与儿女情长并连在一起的方式,是传统戏曲尤其是秦腔剧本常用的方式,也是艺术再现历史风俗和社会概况的手段。特别是把英雄主义与友情爱情相互交织的方式,自出心裁,吸引着读者阅读兴趣。一词一句,浓缩着人们对生活的感触与智慧;一曲一调,唱响着豪放高亢的西北风骨。
作者还试图从普遍人性或文化积淀的角度寻求对历史人物新的理解,力求站在人性的立场上审视人物的生存境遇。如主要人物南山虎,这个宋国败将,长期被困于西夏,在复杂多变的宋夏交涉中,在各种悲欢离合曲折复杂中,面对各种利诱威胁也不改其志;身陷囹圄,更不忘亲人家国,最终却以生命结束成为悲剧人物。前三章中,大场面的恢弘明晰,小场面的细致有力,将士们奋不顾身与西夏兵浴血奋战,最终全军覆没的场面,令人震撼深思。这种以凝练的文笔把历史当故事写,把百姓当英雄写,将故事冲突转折运转的从容自如,将过渡衔接呈现的细腻生动的手法,使故事感情更真挚,人物类型、性格更复杂,创作与表现手法更多样化。
三、传统的文明史观
传统的文明史观认为,人类社会的历史就是人类文明演进的历史,注重历史与现实的结合,承认文明的多元;个人历史观即在熟读历史后有新的体验新的启发,来指导自己行动。《西夏殇》第二章的结尾,作者这样总结:各事其主尽忠心,宋兵夏兵都是人。救得貔貅一条命,天地有灵鉴佛心。可见作者希冀通过正义善良、众生平等、厌恶战争、慈悲为怀等词语,来凸显立场,彰显价值与判断。
在历史小说的创作过程中,虚与实是必然要面对的问题,因为历史事件或过程不会自动成为审美对象,复刻式的再现或机械的表现也无法打动人心,只有经过作家思想和趣味的反复锤炼,才能获得艺术价值。这就要求艺术家必须超越历史事实的局限,把历史放置在可能性的宏阔视野下加以考察。
《西夏殇》有对历史场景的虚拟或假想,也有对历史过程的真实再现,作者善于将历史资料与艺术虚构结合在一起,加以丰富想象和大胆联想,重新构筑;在遵循 “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和“不求真有,但求会有”的原则上去展开。他以为,历史小说可以有人物形象的塑造和虚构,也可以有细节上的想象和夸张,允许适当的艺术夸张和必要的集中,但在大的史实方面不能杜撰、篡改和违背,如文中的任福、范仲淹、韩琦、夏悚、王珪、佘太君、杨文广、宋氧、李元昊、张元、吴昊、宁令哥、没藏讹庞、野利遇乞、野得仁荣等人,皆为真实的历史人物,这是“实”。可为了艺术再现宏大的历史事件,揭示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使读者从中了解历史并受到启示,作者在把历史人物还原为真实的人之外,又虚构了一批小人物,并以其为线索来展开故事脉络,推动情节发展,如南山虎、陈彪、山红、山秀、木兰等。这种以史实为依据、合理虚构的处理,既符合历史的逻辑,也契合中国人的审美偏好;既尊重历史真实,又呈现出雅俗共赏的特点。
总之,《西夏殇》不仅仅是对历史的书写,更是对历史的思考与阐释;不仅仅在于总结与反思,更是将历史长河中总结出规律的、有价值的东西供后人去学习与借鉴。其在处理历史与艺术、雅与俗、历史与现实的关系等问题上,为我们提供了值得借鉴与吸取的经验。它是作者创作风格走向圆融纯熟的具体呈现,更是西海固文学史上的又一个亮点。
当然,《西夏殇》也有不足之处。如粗放式的话本描摹,只注重情节和过程,而忽略了人物内心刻画和心理描写;再如许多角色都是一笔带过或草草交代,没有更深的挖掘,有些情节还存在交代不足的弱点。还有,在庞大的故事线里,主线支线交叉运用虽显功力,结尾却有格调不高之嫌。
天道酬勤,兼容并蓄,盛名不虚,宝刀不老。在学习再学习的同时,衷心祝福这位笔耕不辍的老作家,在文学的长河中,永葆艺术青春;祝愿他健康快乐,笔力依旧,创造出更动人的艺术形象。
二〇二〇年九月十八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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