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四年级之后，我们村没有五年级

我只好到北边的直隶村去念书

和我一起去的还有黑三和二海

每天早上，二海在胡同里喊我一声

我来不及吃饭，便匆忙跑了出去

我们两个再去找黑三

在他家门口喊一声，黑三也跑了出来

三个人背着小书包，一起向村后走

我们要穿过一片麦田

穿过一片菜地

穿过一条很宽的大沟

还会路过一口浇地的机井

有水的时候，我们会停下来喝几口

往对方身上泼水，玩闹一会儿

然后再穿越一片小树林

我们就来到了一条柏油路上

从这条路拐弯，向西走，不远就到学校了

天色越来越亮，人也越来越多

我们踢踢踏踏地走着，说笑着，打闹着

那么亲密，那么惬意

这条路的边上有一些标牌

一个稍大的牌子上写着：309线706

每次我们都会路过，很好奇

叽叽喳喳地猜，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后来听人说，这是一条国道

309是说它横贯东西，706表示到这里的公里数

每次路过这里

我都会念上几遍“309线706”

但我不知道它的起点在哪里，它要往哪里去

它要经过多少个岔路口，它的终点将会走到哪里？

——而这，又多么像我们的人生

我们不知道将会看到什么风景，经过多少曲折

也不知道将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

就像我们只能看到“309线706”

我们也只能把握生命中的这一瞬间，前后皆是一片茫然

直隶村小学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美好的回忆

一年之后，我们三个也各奔东西

黑三后来参了军，现在在东北的一个城市里

离婚之后，他跟另一个妻子生活在一起

很久不见了，不知他对生活是否还满意？

二海后来没有考上学，留在了我们村里

现在回家，偶尔还能够见到他

但是除了寒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我呢，离开直隶村，便到了县城上初中

开始了我的“小城之春”

从此越走越远，一路漂泊到如今

——现在，还有谁会想起“309线706”

还有谁会想起童年，想起最初的伙伴？

他们说人老了，才会不断地回想起从前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老了

可为什么我总是在回忆

为什么总是想留住那些珍贵的画面

和那些温暖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