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怒波说“0”

<东方人物>阿 更

商人有很多忌讳。

比如说，你最好别一大早人家还没开张的时候，就堵在门口要钱，哪怕他真该了你，欠了你。比如说，逢春节拜大年，你看见人家的鱼缸里有活鱼,也有死鱼，你就只当看见活的，多说“富贵有余”“连年有余”，别就显你眼尖惊叫着说“哎，你的鱼死了？！”。那肯定遭骂“挨千刀的，你拜年来了？还是咒魔我来了？！你说，你说，你说-----”。

同理，你在还没出正月的时候，就追问百万、亿万富翁们诸如“假如你突然‘财富归零’了会怎么做？假设你只能做三件想做的事,你会做哪些？”类的大傻问题，也通常不会找出什么好果子吃，更别想有什么好脸色看。遇到黄怒波兴许会好点。

黄怒波：“财富归零”就是变成穷光蛋了呗？！呵呵，那也不错。我就当诗人去。没财，有诗一样活。。。。。”

东方人物：“您指的是如果发生在盛唐时代的故事吧，我说的当下。”

黄怒波：“你说的倒也是个现实。如果现在是诗歌盛世的话，我也就不用拿3000万元捐助北大新诗研究所等三家诗歌研究机构，成立什么中坤诗歌发展基金管会了。但即便不顶吃喝，也不值钱，那我也愿意当诗人。有诗我就不会崩溃。国家不幸诗家幸嘛，你看南唐后主李煜，前期词作绮丽，后期就悲壮，这两种意境是跟他大起大落的人生境遇密不可分的。他是个好词人，但不是好皇帝。但如果有人告诉他只要放弃诗词，就能当个一流好皇帝，他也未必就能放得下。”

东方人物：“将这种假设换做您呢，放弃诗歌就能做一流的商人的话。”

黄怒波：“那我不愿意。还是做三流的诗人，二流的商人吧，这样二者虽都不是一流，但还都能保全。”

东方人物：“当人一无所有的时候，职业的选择跟情趣爱好的关联度会被压缩到极限。因为他要面对的是很现实、很严峻的生存问题”

黄怒波：“呵呵，到那时三流的诗人，二流的企业家都做不成了，那我就写小说、写剧本、写悼词、写碑文、写情书----反正是什么挣钱写什么。”

东方人物：“您首先给自己定位的是“写”，这说明您有文可安身立命的自信。”

黄怒波：“那可就错了，我20年前就觉得当文人没前途。”

东方人物：“那您怎么看待文人的价值？您曾经很长时间以文为生？”

黄怒波：“附属品。春秋时期例外。仅以智慧口舌就敢游说列国诸君，弄好了就能直接参与兴邦治国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那样的年代不容易遇到。”

东方人物：“除了做文人，您还还会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黄怒波：“如果社会连文人也不需要了，那就干脆做强盗得了，不是杀人越货，而是杀富济贫。”

东方人物：“绿林好汉与强盗好象有区别吧”

黄怒波：“对，我是说做杀富济贫的绿林豪杰”

东方人物：“包括您这样的（富人）？”

黄怒波：“哈哈，应该补充个括弧，标注杀富（为富不仁的富人）济贫”

东方人物：“可有人认为您就是括弧里的那类富人。”

黄怒波：“你看我够为富不仁的资格吗！？我没能力，也没胆量成为那种人呢。我知道当今的社会，要想富起来，就得有心理准备。第一，千万别干坏事，否则你绝无藏身之处，立马毙掉；第二，脸皮要厚，善待骂声。你看那明星演员没人理时，必弄个同性恋、姐弟恋之类的丑闻出来，以吸引世人的目光。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如果没做坏事，骂是骂不倒的，靠骂可以让你警醒，聚焦于众人的目光下，你就会如履薄冰，一日三省。你不是知道吗？我光大笔的捐赠就得有两个亿左右。用于宗教、文化事业，11705万元；慈善及公益事业，3076万元；教育、卫生、体育事业，360万元；社团，1500万元，还有一些用于其他。如果我这样的人都要变成他们要成为刀下鬼杀，那他还叫什么绿林好汉啊，那才是真正的土匪强盗。盗亦也道嘛！”

  东方人物：“因为今天主话题是个假命题，您感觉抛掉现在的地位、身份、财富，做各种假设是个好玩的游戏才说得这么轻快？”

黄怒波：“我跟你说的可没瞎话，因为我喜欢说真话的人。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原来没钱的时候，确实很希望自己有钱。但现在终于富了，富得不知道花钱的概念，也不需要花钱，才感觉它带来了很多隐患、灾难。自从钱多了以后，我心就烦透了自己。好好的，钱迷心窍，就做了老板。活是活得富了，可一样不就是像个狼，你争我夺地与众人撕羊腿、抢猪蹄？一个写诗弄词的人落个如此处境，是社会的进化呢，还是退化了呢？”没了钱，也就没有现在的隐患和灾难了，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东方人物：“这话是不是有点矫情？人穷惯了，一旦钱多，心就要受惩罚？”

黄怒波：“记住，老天是公平的。总会有人或事来折磨你。钱也一样，能带来享乐，也就能带来痛楚。”
       东方人物：“但绝大多数人渴望钱多带来的痛楚麻烦？”

黄怒波： “人就是这样，总是彼此羡慕着，没办法。我也一样就是你说的绝大多数中的一个。

东方人物：“您发现了没有，财富归零可能性小的人说‘钱多麻烦’的几率反而会很高”

黄怒波：“你的意思是说，我饱汉不知饿汉饥？那可不是，我是说真实感受。为了企业我可是把家里的所有固定资产都抵押出去了。做企业风险很大，虽说我已经很谨小慎微了，但风险就是风险，说没就没，还真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东方人物：那就是说您很认真地考虑过风险所带来的0的后果？”

黄怒波：“呵呵，到哪说哪吧。也许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把屋子里挂的人家送的什么字啊、画啊、古董啊都拿去当了-----对了，还有我收藏的和田玉”

东方人物：“所有心爱的东西都换饼吃？！人本身就是个生物体，但如果把欲望降低到了生物体最基本诉求的生存层面，人生意义何在？”

黄怒波：“人活着不是为了吃饼，但吃饼可以活着。而活着就可以写诗，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东方人物：“看来您的人生意义很大程度上是与诗歌纠缠在一起的。”

黄怒波：没错。我不是为诗歌而生，也不会为诗歌而死，但生死的过程中诗歌使我活着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