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万次凋零后的唯美绽放

                         《青年博览》《润 文摘》转载 

     那只猫，是童话里的猫。

    它是一只雄性的虎斑猫，活过100万次，也死过100万次了。它所拥有的100万次生命，都是与“主人”紧紧维系在一起的。它先后做过国王的猫、水手的猫、魔术师的猫、小偷的猫、孤老太太的猫和小女孩的猫……那些主人，都多么宠它呀！它每次死去，爱它的主人都会痛哭不已。但是，这只虎斑猫每次都活得那么漫不经心，也死得那么漫不经心。它不快活，谁笑它都不笑，谁哭它都不哭。终于有一天，它挣脱了所有人桎梏般的怀抱，变成了一只地地道道的野猫，它“第一次成了自己的主人”，这时的它变得多么洒脱、多么得意！所有的“猫小姐”都来巴结它，都想要做它娇美的新娘。然而，虎斑猫最喜欢的还是它自己。“我可是死过100万次的猫喔！谁也比不上我！”后来，它遇到了一只美丽的白猫，当它又朝白猫炫耀自己的传奇经历时，白猫丝毫也不为之所动；它以自己的100万次生死藐视白猫：“你连一次都还没活完，对吗？”白猫听了，一点都没有自惭形秽。原本倨傲的虎斑猫突然变得驯良起来，柔声问白猫：“我可以待在你身边吗？”白猫答应了。于是，它们相爱了。后来，它们有了自己的后代，这些后代也成了一只只可爱的小野猫。再后来的一天，衰老的白猫突然躺在虎斑猫身边一动不动了——它死了。虎斑猫第一次哭了，哭了100万次，一直哭到与白猫依偎在一起，一动不动了——这一回，虎斑猫真的死了。

    那道泉，是童话里的泉。

    它的名字叫“不老泉”。17岁的杰西与父母、兄长，因为误饮了巨树根部小石堆下的一股泉水而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个“瞬间年龄”上。这被岁月遗忘了的一家人，在朋友眼中不异魔鬼附身——“芳华永驻”成了这个家族痛苦的根源。他们懊丧地离群索居，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长生不老”令杰西的父亲塔克懊丧已极，他愤怒地向自己开枪，子弹穿过他的心脏，但“就跟穿过水一样”，伤口很快愈合，他还是原来的他。一天，11岁的女孩温妮与杰西偶遇，两人之间产生了真挚的友情。在那棵巨树之下，当不知情的温妮想要借石堆下的泉水解渴时，杰西大惊失色，千般阻拦——他不能让这个女孩永远停留在11岁上，他想等她长到与自己“同龄”时再让她饮用那神秘的泉水……在生与死这件事上，塔克跟温妮打了一个比方——轮子。他说：“死亡是这轮子上的一部分，而新生就在它的旁边。一个人不能只挑选他喜欢的那一部分，而丢掉其他部分。享受生命的轮回，这本身就是上帝的赐福……你不能把我们目前这种情况称作‘活着’，我们只是‘存在’，如同路旁的石块一样，是一种乏味的存在。”……温妮没有选择永生。她将珍贵的“永生泉水”毅然洒向了一只蟾蜍。许多年后，依然17岁的杰西来寻找温妮，活了78岁的温妮已经离开人世，她的墓碑上写着：“亲爱的妻子、亲爱的妈妈、亲爱的奶奶，我们永远怀念您。”——温妮的生命因为有了死亡而完整、完满。

    这两则童话，是关乎生命意义的精妙寓言。

    对那只虎斑猫而言，100万次的生命又何尝不是100万次“乏味的存在”？当它失去自由，当它沦为别人的附庸，即便被国王爱怜地装在一个“特制的篮子”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它又怎么可能快乐呢？——只有自由，能够救活它的笑颜。当爱情降临，它立刻收敛起一颗桀骜的心，乖乖做了白猫甜蜜的伴侣。白猫的离世，使它真正体会到了痛苦的滋味，它居然哭了“100万次”，将每一次生命的泪水悉数交给了白猫。——只有爱情，能够激活它的泪泉。真爱过，方能真死，方敢真死。100万次的生死，无异于100万次的等待，生命的焰火，惟有在爱与自由中才能大放异彩。

    太多的人，将“去日苦多”视为人生大憾。当看到实际年龄已经104岁的杰西依然是17岁的少年模样时，我也曾拈着书页嗟呀慨叹——如果我也能被光阴永远遗忘在的17岁的辙痕里，那该多妙！但是，塔克的话使我顿悟——“享受生命的轮回，这本身就是上帝的赐福”。全心地参与、惊喜地接纳、悲苦地承受、忘情地宴飨，这因不可复制而弥足珍视的过程，不就是生活对生命的一次次加冕吗？当上帝惩罚杰西一家重复那只虎斑猫的100万次“乏味的存在”时，幸运的温妮却与她生命中的“白猫”做了一世幸福的“柴米夫妻”。为人妻、为人母、为人祖母的她笑过、哭过、活过。与“向生而死”的杰西一家迥异的是，温妮“向死而生”。

    台湾作家黄桐写过一本书，书名就叫《幸福就是老天给什么，都是享受》。当虎斑猫遇到了白猫，当温妮毅然选择了凡俗的生活，当爱使一个个黯淡冰冷的日子发光、发烫，那就让该来的都来吧。生命本是一张单程车票，100万次淡漠麻木的往返，抵不上一小段激情燃烧的旅程。

    “万岁”。嘘——请不要让这两个字轻易出口！你知道，虎斑猫和塔克听到了定会抓狂的。

     ——真正的爱，无需重复，一次足够；真正的生命，无需盘桓，凋零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