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梦，我押上一个孩子

                                                 《哲思》《幸福》转载

    儿子徐然发来短信：“妈妈，今天我递交了辞呈。”

    我的心一跃，又一沉。

    徐然在英国拿到博士学位后，去剑桥应聘，一眼就被招聘者相中，顺利成为CSR公司的一名员工。他同一实验室的同学们都很羡慕他：公司知名，专业对口，薪水可观，颇受器重。但是，每年续签工作合同，他都要问我：“妈妈，我是签终身的还是签一年的？”我反问：“你说呢？”他说：“签一年的吧。你不是总盼着我回国呢吗？”

    按照公司的规定，员工辞职要提前半年递交辞呈。几天前，徐然跟他对座的同事透露，他很快就要辞职了。他的同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你是要回这里吗——”他把自己电脑上的一张图片指给徐然看。徐然看到雾霾弥漫的北京街头，灰头土脸的人们戴着各色口罩狼狈赶路。徐然点头，说：“是的。”他的同事无语了。

    徐然是英国布里斯托大学全额奖学金博士。拿到文凭之后，我对他说：“你必须再赚一些职场履历，然后再考虑回国。”他说：“我知道。没有工作经历回国，就成了‘海待’（海外归来的待业青年）。我不能做‘海待’，我要做‘海归’。”

    就在他准备递交辞呈的日子里，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被提职了。他有些惶惑地发短信给我：“妈妈，我很纠结。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只回了他两个字：“回国！”

    徐然开始在国内的网页上找工作了。他看中了一家公司，把电子求职信发过去，石沉大海。他不死心，又看中了一家公司，再把求职信发过去，还是石沉大海。他有点沉不住气了，问我：“咱是不是还得托门子、找关系呀？”我说：“不用吧。”说出这话之后，心里却酸酸的，虚虚的。我偷问自己——真的是不用吗？

    春节过后，徐然曾打来电话，跟我说：“妈妈，我看搜狐新闻了，说今年央视随机采访路人的话题改成了‘你的梦想是什么？’他们咋不来问我呀？要是问我，我就说：‘我的梦想是让每一个海外留学生都毫不犹豫地回国。’哈哈。”

    作为母亲，我的梦想与儿子的梦想很相像——我希望每一个海外留学生都能找到充足的回国理由；当孩子向母亲讨主意，母亲能底气十足地告诉孩子应该选择的方向。

    然而，我也不可能不生出“押错宝”的担忧啊！

    我暗自祈祷：别让他日后为今天的选择追悔、懊恼，别让他被“关系”的蛛网粘住了飞翔的翅膀，别让他在步入新的职场后被内耗折磨得无心追梦，别让他昔日的同学、同事在他戴着口罩的照片前窃笑，别让他抱怨说“妈妈，当初在我去留的问题上你的眼光真是出了大偏差”，别让他的孩子出生后怨恨他把自己带到了这块土地上……

    ——“我相信中国会越来越好”，这是徐然最爱讲的一句话。身边那么多人都落地生根了，他却一直做着回来的打算。早在三年前他就说过：“我不能再添置家当了，我怕回国时行李超重太多。”又说：“我捐了一包衣服，省得回国时累手。”我注意到，每次说到“回国”，他都是兴奋的，仿佛当年我带着他回冀中姥姥的小村。

    记得八年前送徐然出国，我曾半开玩笑说：“我定个位啊——你要‘在国外学本事，在国内用本事’。”他一直记着这话。有时说到某个中国同学在英国安了家，我也会逗他：“你是不是也想步他的后尘？”他笑着说：“我哪有那个胆儿啊？到时候你老人家又该戳着我的脑壳骂了：走的太远，就忘掉为什么出发了吧！”

    ——中国，我把唯一的孩子从万里之外唤回，巴望着在一场即将到来的与异域生存方式的全方位较量中他能有微笑的理由。我答应交付你一个“忠诚24K”的赤子，你能让一个忐忑的母亲安心吗？我的正做着旖旎的复兴之梦的中国啊，我愿与你坚定地站在一起，为这问题寻求完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