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手擀面

    文/白雪飞梦

     街上一家面馆开业了，主营手擀面，我忍不住去吃了一次。坐在小饭馆里，嚼着劲道的手擀面，品着曾经熟悉的味道，我不禁想起了我的妈妈，想起妈妈手擀面的香味。

    我记事的时候，已经是几十年前了，那时我的家很穷，是现在人很难想到的穷，我们一家姊妹四个，三个学生。我三四岁，老大也就是十二三岁，吃饭的人多，干活的人少。家里就靠爸爸妈妈耕种几亩薄田勉强生活，况且那时种地并不像现在有肥料有良种，产量很高。一年忙碌下来，各种粮食加起来也是仅仅能够维持一家人的吃喝，小麦就少得可怜，过年过节的时候能吃点，平时的面条是不能全部是小麦面的，里边要兑些豆子面的。兑了豆面的面团变得很硬，有很多的黑点子，吃起来口感很差，加上一年几乎就是5斤菜籽油，菜就更少得可怜，夏天还好有地里种的白菜之类的，冬天几乎就是土豆和干豆角或干萝卜菜，味道自然不好。所以那是的手擀面虽然更难做，但我们兄妹几个没有一个喜欢吃的，成了忆苦思甜的载体了。吃的时候妈妈总不失时机地说，这样的饭已经非常好了，以前我们每天干活，这样的饭想都不敢想，有粮食的时候每天两顿玉米糁子饭，连菜都没有，或者有酸菜没有盐，能吃上一顿纯豆面就连过节一样，现在已经兑了一半的小麦面了，还有一点油，还有一点菜，不错了，以前春天清黄不接的时候，就只能吃野菜了，像五味叶葛蓝叶榆钱都是好的，玉米芯磨的面和人旱叶那就难以下咽了。看着爸爸妈妈吃着两掺的手擀面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就知道妈妈说这话是真的，但也怎么想不出更差的口感，只能勉强的吃几口，算是充饥。

    到我上中学的时候，哥哥姐姐已经都不上学了，能出去干活，多少为家里挣点钱，情况略微好转，地里有了肥料上，每年的麦子也收的多了，虽然爸妈平时在家也常吃兑了豆面的面条和兑了玉米面的馒头，但我上学已经可以受到优待了。妈妈做手擀面的时候也不用再兑豆面。做手擀面的时候，妈妈就让我们去拽些菠菜，把土豆去皮切成条，她也早早的把面和好放在盆里发。做饭的时候，我就在烧火，妈妈用擀面杖在案板上来来回回的擀，展开撒些面再擀，反反复复的要好久才能把面团擀成圆圆大大的一张，再把它切成条就好了。这时候我的水也烧的差不多了，妈妈就把水舀出来，在锅里放点菜籽油，油热后倒入葱花，一股扑鼻的香味就在屋子里弥漫开来，再放进土豆条，翻炒后倒水下面，在面条煮熟之后放入盐调料，香喷喷的手擀面就做好了。那时候这是我难得的美味，总是迫不及待的盛上一碗先吃起来。妈妈总在旁边看着我说，慢慢吃，尽饱吃呢，别噎着。而妈妈总是要等一家人都回来，盛好全家的饭才开始吃的。

   那个时候在学校上五天半的课，每天早上糁子饭，中午下午是面条。但伙房管理很差，面粉是学生到家里带的，本来就好坏不一，堆得多了捂得发霉、生虫的是常有的情况。所以每次吃饭的时候就犯难，吃吧不想吃，不吃吧肚子饿，没办法就少吃一点，再吃些从家里带去的干馒头。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六，放风一样跑回家，几十里的山路回去已经天快黑了。如果不是忙天，妈妈一定会做好手擀面在家等我了，看看狼吞虎咽的样子，总会心疼地说，上学真辛苦啊，人多吃不上好饭的。即使是忙天，再晚也会给我做手擀面，星期六晚上手擀汤面，星期六早上手擀卤面，说是要给我补充营养，因为那时我总是又矮又瘦的。

    后来我到外地上学，回家就很少了，为了省点车费一般都是一学期回家一次。那时也没有电话和手机，只能写信。从小未离开家的我非常想家，想妈妈想亲人，想家的一切，更想妈妈给我做的手擀面，那是印在我心里的味道。星期天在外边吃饭的时候，总是在一家手擀豆面饭馆里吃，虽然只有一丁点豆面，放了很多的菜和调料，味道似乎更好些，但总觉得没有在家里吃得香，没有熟悉的妈妈的味道，但在坐在餐桌前，看着在案板前擀面的阿姨，我就会想起妈妈，想起她站在案板前擀面那熟悉的样子。

    我毕业回到家乡工作的时候，妈妈的身体已经不如从前。年轻的时候我们兄妹多，缺吃少穿的，有点好的全部给了我们，后来我们都长大了都各奔东西不在身边，虽然家里的情况有所好转，但也仅仅只是能吃的饱而已，还得起早贪黑的干活。由于长期的操劳，年纪并不大就浑身疼痛。虽然这样，我每次回去的时候，她还是坚持为我做手擀面。我说，别忙活了，现在什么都有了，擀面挺累的，也有了压面机，压的面条就很好了。妈妈说，那哪行呢，你忘了，上初中哪会你多喜欢吃啊，看着你每次吃得样子，我就心疼啊，在学校总吃不饱，吃不好。妈妈一再坚持，我也只好听他的，但是每次吃饭的时候，我总觉得心理酸酸的，觉得亏欠妈妈的太多了。

    我要带妈妈去检查，她总说是老毛病了，花那闲钱干啥，你现在的工资太少，还要娶媳妇给我抱孙子呢！那时我的工资确实少的可怜。但在我一再坚持下，妈妈终于同意了。但是检查的结果却让我欲哭无泪，妈妈得的是癌症，已经晚期了。拿到结果我不敢回家，找个无人的角落里狠狠地哭了好久。妈妈的命太苦了，还没有享上一天的福就又要承受病痛的折磨。之后，我带着妈妈到市里的医院去看，医生也说，手术做不了了，可以放疗，也许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妈妈从我们兄妹的表情中可能看到了什么，坚决要回家，不想再住院治疗，我知道妈妈是怕花钱，心疼我们。但我没有听她的，决定放疗。

   几个疗程的放疗下来，妈妈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但回到家里气色就好多了。妈妈说，好了，没事了，我就是想家了，看着妈妈的样子我们也高兴。有一次，一家人都在的时候，她说要给我们做顿手擀面，我们好久都没有吃过了。我们坚决不同意，那和面擀面都是要用很大力气的，医生都说不能干一点活的。看我们坚决，她就说让我姐姐做，她给看着，指挥着。我们吃饭的时候，他一个劲的问我味道是不是好，和她做的一样吗？还叮嘱姐姐好好学，以后她恐怕做不了了，要让姐姐常给我们做。“其实我还想在做几年的，等老四娶了媳妇，我还想教给她，这样就能常常吃到了”。听着妈妈的话觉得很心痛。妈妈这一辈子心里装的只有我们，把一生的心血都给了我们几个孩子，惟独没有她自己，忍着病痛还要为我们吃喝操心！而我们却无能为力，不能给妈妈医好病症，就连疼痛也减少不了啊！

    后来。妈妈的病越来越越重了，医院说癌细胞转移了，没有办法，只能回到家里眼睁睁的看着妈妈忍受折磨。各种止痛药都用遍了，到最后什么作用也没有。一天一天的妈妈就这样的忍受着，瘦的如柴。即使这样我每次送药回去总是不忘给姐姐说要给我做手擀面。

    妈妈在受尽病痛折磨后离开了我们，一转眼已经十年过去了，但我常常记起她的音容笑貌，记得她朴素的语言，更记得那飘香的手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