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讨的手和乞讨的心

朱成玉

(图片来自网络)

有一天，一个农民模样的人敲开了我的门。他说来这个城市寻找患了精神病而离家出走的孩子。孩子没有找到，钱花光了，回不了家，向我讨5块钱的路费。我翻了翻口袋，只有3块钱零钱，其余都是十元和百元的，我只好把3块钱给了他。他连声说着道谢的话，沧桑的脸上甚至流下了混浊的泪水。

他走了之后，我越想越觉得惭愧，3块钱是回不了家的，他相信我是个好人，可以给他帮助，而我却连这样一个举手之劳都无法做到，俗话说，一分钱可以憋倒一个英雄汉，想到一个大男人为几块钱流出的无助的泪水，我的灵魂开始了深深的自责。

我急急地撵出家门去追他，想给他多一些钱和一些安慰的话，却发现他已经从一个食杂店里出来，用3块钱兑换了一瓶酒和两根火腿肠，坐在一个长凳上美美地喝了起来。

我把事情跟邻居说，邻居说她也被他骗去了5块钱。

我那颗火热的心，仿佛被泼了冷水，瞬间冷却了下来。同样是乞讨，我感受过另一个人的另一种方式。

那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骨瘦如柴，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跑的样子。在这个城市人潮涌动的路旁，他和别的乞丐没有什么区别，一根拐棍和一只有缺口的碗便是全部家当。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身旁放了一捆鲜艳的彩纸，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一丝不苟地叠着什么。我走上前去，发现他在叠一颗颗幸运星。让人不解的是他在叠幸运星的时候那个很奇怪的动作：每叠完一个幸运星，他都会把它放到胸口，然后虔诚地跪下，对着天空喃喃低语。因为他的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所以叠起来很费事，再加上叠完之后的那一套动作，他老半天才能叠完一个，但他仍然孜孜不倦地叠，用他所有的诚心。

对此我感到很好奇，便向他的碗中投进了一枚硬币。老人从怀中捧出了一颗幸运星，“小伙子，把这个给你，愿它为你带来好运。” 见我犹豫，老人说：“每一颗我都祈祷过的，老天爷一定能看到我的诚心，会保佑你们这些善良的人。”

原来如此。我把那枚幸运星握在手中，放到了最贴心的口袋里。

因为很多人的心都僵硬了，所以他的乞讨并没有因为特别的乞讨方式而有所改观，但他没有改变他的方式，每个施舍者都得到了他那镀满虔诚祷告的幸运星。由于一次次的跪下，他的膝盖已经磨破了，有一丝丝的红开始向外渗透。

我永远无法忘记老人脸上的那种虔诚。那一套动作是发自他内心的，不是某些人刻意演练的：虔诚地为那些善良的人叠一颗幸运星，然后放到胸口，虔诚地跪下，对着天空喃喃低语……

尽管现在行乞的骗子很多，而且为了博取众人的同情，玩起了各种各样的花招，但我相信这个老人是真诚的，他在真诚地为那些善良的人祈祷。

这个叠幸运星的老人，只有乞讨的手，他的心灵依然是高贵的。而那些用谎言乞讨的人，丧失了心灵。当他们用自己的心去乞讨的时候，他们便成了真正的乞丐。

乞讨的手值得同情，乞讨的心，却不可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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