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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斌:林黛玉走路为何“摇摇”

(2022-11-07 21:40:21)
标签:

文化

张德斌

林黛玉走路

为何“摇摇”

今晚报

分类: 自由点击
张德斌:林黛玉走路为何“摇摇”



林黛玉走路为何“摇摇”


作者:张德斌    原载:《
今晚报》2022年11月4日第11版

  脂砚斋版本系统的庚辰本《石头记》第八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 探宝钗黛玉半含酸”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一语未了,忽听外面人说:“林姑娘来了。”话犹未了,林黛玉已摇摇的走了进来,一见了宝玉,便笑道:“嗳哟,我来得不巧了!”

  此段文字中,“林黛玉已摇摇的走了进来”这一句,在各个版本中呈现出三种情况:一是“摇摇”,二是“摇摇摆摆”,三是既无“摇摇”也无“摇摇摆摆”。哪一种才是作者原笔?

  在《现代汉语词典》中,“摇摆”的含义是:“向相反的方向来回地移动或变动”。把这个含义用在描述人的仪态、步态上,往往表示“大摇大摆”“大模大样”之意。在古代小说中,以“摇摇摆摆”来形容女子的步态,要么是因为小脚,要么带有“搔首弄姿”“卖弄风情”之意,但这些含义都不适合用在林黛玉身上。

  古代小说中用“摇摇”来形容人的仪态,更多是强调“颤抖无力”的身体状态。如《聊斋志异》之《连城》写道:“女惕惕若不能步,生伫待之。女曰:‘妾至此,四肢摇摇,似无所主。’”这位女子之所以“摇摇”(颤抖无力),是因为精神、情绪方面受到刺激(“惕惕”)。

  女子因身体柔弱或因精神高度紧张而“颤抖无力”的状态,是一种什么样的步态呢?宋人秦醇所著《赵飞燕别传》有写:“赵后腰骨尤纤细,善踽步行。若人手执花枝,颤颤然,他人莫可学也。”曹雪芹多次将林黛玉比作赵飞燕,这里描述赵飞燕的步态是“若人手执花枝,颤颤然”——人手里举着花枝走路时,花枝会轻轻颤动——林黛玉“摇摇”行步的样子就和那轻轻颤动的花枝一样。

  曹雪芹在前八十回中以“摇摇”形容人的步态,仅此一次。第八回文字所写的相关情节中,林黛玉走路为什么“摇摇”?首先固然是如前所述,因为她的身材纤细窈窕,“行动如弱柳扶风”,另有一个重要原因则是她体质“怯弱”。除此以外,也与她对贾宝玉、薛宝钗交往的高度戒备有关。在薛宝钗来贾府之前,林黛玉与贾宝玉“二人之亲密友爱处,亦自较别个不同”“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贾宝玉与林、薛等人住进大观园后,薛宝钗每次去贾宝玉住处,林黛玉也必随后赶到,与这一次贾宝玉到薛宝钗住处后不久,林黛玉得知消息就连忙赶来,传递的是同样的信息。很明显,她是因为贾宝玉先走了,所以她也跟着走的。当她回到她和贾宝玉的住处(贾母院)后,发现贾宝玉不在,一打听是去了梨香院(薛宝钗住处),所以连忙跟了过来。读者可以设身处地想一想,以林黛玉与贾宝玉的“亲密友爱”,以及她对薛宝钗的“悒郁不忿”,一旦听说贾宝玉从宁国府逃席回来后立即去了薛宝钗处,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的心情必然是十分激动、焦虑的。

  身材窈窕、身体“怯弱”加上精神焦虑,急急忙忙赶一段路而出现“若人手执花枝,颤颤然”的状况,十分自然。这个画面很美,但又不只是美而已。概言之,以“摇摇”形容林黛玉的步态,蕴含有三重含义:一言其身形之婀娜,二言其体质之怯弱,三言其当时心情之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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