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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心武:比杜丽娘朱丽叶更勇敢

(2022-02-06 23:33:53)
标签:

文化

刘心武

比杜丽娘朱丽叶更勇敢

今晚报

杂谈

分类: 自由点击
刘心武:比杜丽娘朱丽叶更勇敢



比杜丽娘朱丽叶更勇敢


作者:刘心武    原载:《今晚报》2022年1月29日第8版

  爱情故事,在“三言”中占据很大比例。我们都知道,明代还有跟冯梦龙同时代的文豪汤显祖,他那部传奇(就是剧本)《牡丹亭》,堪称最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而在同一时段,遥远的英国有莎士比亚,其爱情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也成为流传至今的经典。冯梦龙编撰的《醒世恒言》第二十八卷《吴衙内邻舟赴约》,作为一个爱情故事,比之《牡丹亭》《罗密欧与朱丽叶》毫不逊色,是非常瑰丽动人的爱情篇章。

  这个故事以《吴衙内邻舟赴约》为题,其实我以为其中最具光彩的角色,还不是吴衙内,而是女主人公贺秀娥。

  故事写有两个官员同时乘船赴任,途中忽起风浪,船只便赶紧靠岸停泊,后来两船紧挨着,一只船上的官员姓吴,要去长沙赴任,另一只船上的官员姓贺,要去荆州赴任,互通信息后,发现彼此在京城会试时,曾经交往,都考中进士,都是新官赴任,就都很高兴,恰逢江上风浪一时不能平息,二位官员便互相拜访,把酒话谊。吴家夫妇只有一个儿子吴彦,是个博学多才的帅哥,贺家则只有一个女儿秀娥,是个美人儿。那时候的官船都很阔大,前舱有可充客厅的空间,中舱有官员夫妇的居室,后舱有衙内小姐独占的空间,此外底舱还有丫头仆人及船夫伙夫的宿舍。一般的古代爱情故事,总是写男方如何主动追求,女方如杜丽娘,算是很大胆了,也只是思春苦闷,莎士比亚笔下的朱丽叶,阳台幽会,也还不是非常泼洒。但冯梦龙这个故事里的贺秀娥,远比杜丽娘、朱丽叶勇敢,她的身体她做主,她的婚配她自择,她的欲望她驾驭,她的生命她把握。故事里写到,秀娥不仅看到了吴彦,也听到了他到自家船上做客的谈吐,便生大爱,作者写她的心理活动:“今番错过此人,后来总配个豪家官室,恐未必有此才貌兼全。”左思右想,把肠子都想断了。杜丽娘是做了旖旎春梦,秀娥也做梦,却是个悲催的噩梦,秀娥便一不做二不休,设计将吴彦吸引到自家船的后舱来,其主动性、强烈度、泼洒状,非杜丽娘、朱丽叶可比,真是一位勇敢的爱情女神!

  没乘想,江上风平浪静,船夫便各自开船,等发现船行江中时,吴彦已经无法回归他家的官船了。莎士比亚笔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是双双殉情的大悲剧,汤显祖的《牡丹亭》在大团圆的结局前让杜丽娘抑郁而亡,冯梦龙的这个故事却是个大喜剧。他写秀娥将吴彦藏匿床下,自己先佯称身体不适,不能出舱用饭,必须丫头送进来,但她那点饭量,就算都给吴彦吃,也填不饱其肚皮。故事里的吴彦,被故意写成一位超级饕餮,为此,秀娥便装作得了贪吃症,父母一路求医问药,越治她胃口越大,却又面色红活,不像病容。当然后来吴彦败露,秀娥直供不讳,非吴彦不嫁,两家通气后,吴彦科举高中,迎娶秀娥,皆大欢喜。

  这个故事读来笑点不断。秀娥的形象,丰满跳脱,是难得的一个艺术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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