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向东:鲁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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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所有曾经年轻过的人一样,年轻的鲁迅是有血性的。二十一岁时,在《自题小像》中,鲁迅就有“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豪情,虽然伴随着豪情的,一开始就有“荃不察”的苍穹下的寒凉感。 鲁迅一路上见多了血,由近而远,瞿秋白的血、刘和珍的血、秋瑾的血……鲁迅说:“而在这三十年中,却使我目睹许多青年的血,层层淤积起来,将我埋得不能呼吸……”(《为了忘却的记念》)革命者死于敌人之手,鲁迅深信,血不会白流,“血债必须用同物偿还。拖欠得愈久,就要付更大的利息”(《无花的蔷薇(之二)》);最让鲁迅寒彻骨髓的是,革命者为了救民于水火,愚民们却用他们的血蘸馒头,据说可以治病,终于只能送命。 鲁迅是不主张白白流血的。在日本时,革命党让他回国刺杀清廷高官,鲁迅拒绝了;居沪期间,有人让他参加直接革命斗争,鲁迅说,他拿着手枪打不死敌人,倒可能把自己打死了。鲁迅不想让自己的血这么流。 鲁迅主张韧性战斗。他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是血。墨写的谎言,绝掩不住血写的事实。“惯于长夜过春时”,血管里流出来的都是血,当世人皆在梦乡时,他那杆滴血的毛笔,写下的是血色春秋。 可是,鲁迅最终气血两虚。晚年,他清醒感觉到死之将至。“……可恨的是我的脚早已经走破了,有许多伤,流了许多血……我的血不够了;我要喝些血。但血在哪里呢?可是我也不愿意喝无论谁的血。我只得喝些水,来补充我的血。一路上总有水,我倒也并不感到什么不足。只是我的力气太稀薄了,血里面太多了水的缘故罢。”(《过客》)因为常年的长夜苦斗,鲁迅受的是暗伤,流的是无形的血。怎么办呢?他不愿意补“无论谁的血”。所以,只能喝水,喝水……鲁迅的血稀薄下去,稀薄下去…… 过客将死在路上? 阿Q和吴妈生了儿子许三观。他没有阿Q那偷的本事,只能卖血。为了多卖几次血,他拼命喝水,拼命喝水……要让水稀释自己的血。 许三观的灵感从何而来?也许听了闰土的儿子对他说起当年的“老爷”往事? 鲁迅不喝“无论谁的血”,也许从华小栓的人血馒头,看到了华小栓的兄弟们许三观之类,会如此稀释着血,然后卖给他? 某些牛被宰杀时要大量注水,那是他虐;许三观们卖血时喝水,这是自虐。当牛做马的许三观们承受他虐的同时,又如此残忍地自虐。 鲁迅知道,海水不可以变成油,江水不可能变成血。鲁迅也自虐?过客也许正途经荒原,想吃草挤血也不可能,他只能喝水兑血,以支撑他走向坟的身躯?他要流尽最后一滴血。 “血沃中原肥劲草”,有了草,吃草挤奶、挤血——还是血。 鲁迅,这个气血两虚的荒原过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