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青:作家应该是自然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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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自由典藏 |

作家应该是自然之子
作者:林菀青 来源:《
文摘报 》2021年12月22日第5版
https://epaper.gmw.cn/wzb/images/2020-12/22/05/p9_b.jp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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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或许还记得,1993年发生的一场人文精神大讨论,其中“二张二王”之争颇为引人注目。所谓“二张”是张炜和张承志,“二王”则是王蒙和王朔。这场大讨论与1990年代的社会转型有关,但也不只如此,它实际上反映了一代人精神上的困惑。对于1950年代前后出生的人们来说,受着理想主义的教育长大,面对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时,怎能不感到困惑?张炜说:“我总觉得,不了解这批人,就不会理解这个民族的现在和未来。于是我始终有种冲动,好好写写他们。”
对于这一代人,张炜用“了不起的、绝非可有可无的一代人”来形容。他说,自己身上有这一拨人共同的优点和弱点。不停地反思和批判,作品写的就是这个过程。“我动手写下第一笔的时候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如果事先知道这条长路最终会怎样崎岖坎坷,我或许会畏惧止步。”张炜说,写这部书实在是盛年之举。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要为它花去整整20年最好的光阴。十卷本的《你在高原》,后来获得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细细追究起来,把作品的主人公定位于地质工作者,大概缘自张炜童年的理想。
“我出生的地方在海边的林子里。小时候,母亲和外祖母都很忙,我常常独自在林子里、海边玩。后来看到很多帐篷,原来那里发现了石油、金矿、煤矿,地质队来了。我很孤独,就常常去帐篷玩,去睡觉,听地质队员讲故事,看他们工作。”地质队员的生活和工作对张炜是极大的诱惑,同时也让他埋下了当地质工作者的梦想和情结。后来入读师范的张炜,始终关注地质工作者的故事。至今,他的地质行头仍是一应俱全。
张炜将这十卷书称为“一位地质工作者的手记”。他用多年时间走遍了那个地区的山山水水,熟悉了每一条河流和山脉,熟悉了那里的大多数植物和动物。他将那次写作看作是一场持久的战役,而非一次战斗。
张炜清楚地记得,1987年夏秋之交,他正在鲁西的一片林场里采访,突然接到了回城开会的通知。原来是让他和几位作家一起到基层挂职。起初他因为生活和创作秩序的变动而感到有些不适,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很快像他的作品《融入野地》所写的一样,有了一种投身自然怀抱的愉快。在十几岁时,他几乎走遍了胶东半岛的山区平原。故地重返,再次经历这里的山水、文化、民俗,听到丛林的鸟叫,感受山风以及海风的气味,他似乎回到少年的光景……在《融入野地》中,他热切地写道:“一个人只要归来就会寻找,只要寻找就会如愿。多么奇怪又多么素朴的一条原理,我一弯腰将它拣了起来。匍匐在泥土上,像一棵欲要扎根的树——这种欲求多次被鹦鹉学舌者给弄脏。我要将其还回原来。我心灵里那个需求正像童年一样热切纯洁。”
挂职前后的四处游走,使他积累了丰厚扎实的创作素材。更为重要的是,他打破了职业写作的习惯。“不论是挂职还是其他,只要有机会走出去就可以,探险也可以,打渔也可以。反正作家不能关在书斋里,而要设法把职业写作的习惯破坏掉。”在他看来,职业写作自带书卷气,有熟练流畅的文笔,但真正意义上的创作冲动却会减少。“从堆书的窝里走出去,收获会更多。”
康德说,震撼他的最大的奇迹,一是天上的星空,二是我们心中的道德律。作家的“深入生活”,应该是深入天地之间,真正感受这两种最大的奇迹。张炜认为如果本质上是个诗人,就应该具有天然的敏感,变成自然之子,恢复童年的好奇和惊讶、浪漫之心,一有机会就要把过去的朋友一一访遍,这些朋友可能除了人还有植物和动物。
2020年初,张炜推出的《我的原野盛宴》尚在品咂中回味,最近,他又出版了《斑斓志》,循着苏东坡的生命轨迹,一个顽强抗争、百折不挠的形象从历史尘烟中清晰地走出来。如今写作越来越回归本真的张炜觉得,一个写作者多一些老人心态,多晒晒太阳,多回忆而少报道,不失为一种工作的方法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