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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辛:我的藏书

(2020-06-27 22:07:25)
标签:

文化

吉辛

我的藏书

书摘

分类: 自由典藏
吉辛:我的藏书



我的藏书


作者:吉  辛  原载:《书摘》2010年第9期

    

       乔治·吉辛(George Gissing,1857—1903),英国19世纪小说家。其小说以描写下层社会生活和文坛人物著称,如《黎明的工人》、《德谟斯》;另著散文,如《四季随笔》等。

  每当我检视自己的书架时,便记起兰姆的《褴褛的老兵》,这并非由于我所有的书都是从旧书摊中购来的。很多书都很整洁,书皮崭新。有些书,装订精美,发出芳香。但由于我经常搬迁,我的小小图书馆每次变换地方时,都受到了粗鲁的待遇。说实话,在平常的时间,我很不注意它们的安全,(因为在处理实际事务时,我这个人总是疏懒与不称职),甚至我最精致的书本,也由于不爱惜,而留下了破损的痕迹,不只一本书,在装箱时被大钉子划破而受到严重损伤。现在由于我有闲暇的时间与平静的心境,我发觉自己变得越来越细致了,这说明了一个伟大的真理:境遇好就易于养成美德。

  我认识一些人,他们对阅读从图书馆借莱的书与阅读从自己书架上取来的书,都同样地感兴趣。对我来说,这是可以理解的.第一,我熟悉自己每一本书的气味,只要把我的鼻尖放在书页之间,我便会记忆起各种往事。例如,我的吉本装潢很精美的八卷米尔曼版本。这部书我曾一再阅读了三十多年。我每次打开书本,都会闻到书页的香味,每次都会使我忆起当我把它作为奖品接受时的那个欢欣鼓舞的时刻。还有我的莎士比亚,伟大的剑桥版的《莎士比亚全集》——它的气味把我带到更为遥远的往年。因为这些书属于我的父亲,在我还未长大到能读懂此书之前,父亲经常作为对我的一种爱抚,准许我从书架上把它取下,让我恭恭敬敬地翻弄书页。该书现在闻起来与往时的气味完全一样。当我手握一卷时,心中便产生一种奇异的亲切感。正因如此,我不经常翻莎士比亚的这个版本。我的眼力像以往一样好,我总是读环球社出版的《莎士比亚》。此书是在把购买此种书看做过分奢华的日子里买来的,由于我牺牲了别的享受而购买此书,因此,我对这部书具有特殊感。

  “牺牲”——我用此词并非按照一般交际用语的含义,我购来的数十部书,所用的钱原本应用于购买我们称之为生活必需品之类的那些东西。有很多次,我伫立于书摊前,或书铺窗前,究竟是满足智力上需求还是满足身体上的需要,内心犯难不止。有时在饥肠辘辘,就要吃饭的时刻,我看到一部渴求已久的书而停步伫立,价格很便宜,我爱不释手,然而买了它,就意味着要饿肚皮。海因的《蒂布拉斯传》便是在这样的时刻被我买到的,该书摆在古德乔街旧书摊上——从这个书摊的一大堆废旧物中,时常可以找到极其宝贵的珍品。该书的价格是六便士——只有六个便士!那个时候,我习惯在牛津路一间咖啡馆用午餐(当然这是我的正餐)。这间咖啡馆是一间道地的老咖啡馆。我想,像这样的咖啡馆现在可找不到了。当时我的口袋里只有六个便士——是啊,这是我在这世界上的全部财产,六便士可以买一盘肉与青菜。但我不敢期望《蒂布拉斯传》可以等候我到明天,到那时我会有一笔小小收入。我在行人道上慢慢地走着,用手指在衣袋内数着这些铜币,眼睛盯着书摊,两种欲望在心中较量。我终于买下了这本书带回家了。我一面用早餐剩下的面包牛油作午餐,一面用贪婪的眼睛盯着书页。

  在这本《蒂布拉斯传》中,我发现在最后一页上有人用铅笔涂写了下列字样:“1792年lO月4日,柏列基记。”谁是这本书一百年前的主人?书中没有铭记。我喜欢作出如下想象:某个穷学究,像我一样贫穷与渴求学问的人,用自己的血汗钱购买了这部书,并像我一样爱不释手地阅读着它。这部书价值多少,我却很难说,心慈仁爱的蒂布拉斯——你替我们留下了一个令人喜爱的诗人的画像,比罗马文学中任何别的诗人都更令人喜爱。下面即是他的诗句:

  或是在寂静的树林申缓步沉思,

  想着那些配称为聪明、善良的人和事。

  其他很多拥塞于书架上的书也是用同样方式买来的。把书从架上取下一本来,便意味着要开始回忆——多么生动的回忆——回忆那次斗争与那些胜利。在这些日子里,对我来说,金钱并不代表什么,除了用以获得书本外,再没有什么值得我关心的了。有些书是我极其需要的,比肉体的营养品更需要。当然我可以在大英博物馆读到它们。但作为我的私有财物,摆在我自己的书架上,我自己能拥有它,并握在手中,那可是两码事。有时我买了一本最破烂、最肮脏的书,书页被一些蠢人涂写玷污了,撕得破破烂烂的,沾满了墨水——无论怎样,我宁可读自己的烂书,而不喜欢读一本不属于我自己的书。有时候,我购书仅为了自我放纵:一本书引诱了我,一本并非我真正需求的书,对我来说,购这样的书是一种奢华。如果稍为慎重一些,我当把它放弃的,例如我的《俊·斯蒂林文集》。我在好莱威尔街偶然看到此书,斯蒂林之名见于《真理与诗歌》一书。俊·斯蒂林是德国作家,歌德的朋友。他的名字,我是熟悉的,当我翻阅书页时,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了。但那一天我忍住不买。事实上是我当时拿不出那18个便士。这说明当时我的确很穷。我两次徘徊经过那书摊,每一次我都对自己说:俊·斯蒂林这本书暂时不会有买主。后来有一天,我袋内有钱了。我急急忙忙奔赴好莱威尔街(在当时我习惯每小时走五英里路),我看到与我打交道的那个灰胡子小老头——他名字叫什么?——这个书贩,我相信,是一个天主教牧师,他具有牧师的尊严。他拿起那部书,打开书页,沉思片刻,然后瞟我一眼,说道,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呀,但愿我自己也有时间读此书。”

  有时候,为了买书的缘故,除了节衣缩食,我还得当搬运工人。在靠近坡德兰特路火车站的一间小书铺,我发现了吉本著作的第一版本,书价高至不合理的程度——我想是一卷一先令。为拥有这些印刷清晰的四开本书籍我得把大衣卖掉。事有凑巧,我身边带的钱不够,但在家中有足够的钱。我当时住在伊斯林顿。我同书店老板交代一下,便急行回家,取了现金,又步行回书店——抱着书从尤斯敦路西端走到伊斯林顿区的一条街,远远走过了守护神街。为了买此书,我来回奔波——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感觉到吉本的书有多沉重。这一回我为买书走下尤斯敦路,然后登上邦顿维尔,如果加上来回取钱则往返了三次。那是什么季节气候,我可记不起来了,我从购得此书所得的欢乐,把别的想法都驱散了。只记得那书很重,我有无穷的精力,但我的筋肉并不强劲,最后一次路程结束时,我跌坐在交椅上,汗流浃背,软弱无力,腰酸背痛——可是心中却欣喜若狂。有钱的人听完这个故事,是会吃惊的。我为何不叫书贩把书送到家中?如果我迫不及待,难道在伦敦大街上没有公共汽车吗?我怎样才能使这些有钱的人明白,当时我已无力再多出一个便士了。不,不,这种节省劳力的开支是我力所不及的。我享受的东西,实实在在,都是靠自己额头的汗水赚来的。在当时,我几乎从未乘坐公共汽车以代步。我曾在伦敦街道上一连行走了12~15个小时,从来不想出点运费从而节省自己的体力,或节约自己的时间。

  多年以后,我把吉本著作的第一版本以比购入价格微低的价钱出售了,还有很多对开本,四开本的好书也一起卖掉了。这是由于我经常不断地搬家,不能老是拖着它们一起搬。那个买书的人说:它们是“墓上的石头”。为什么吉本的书没有市场价值呢?卖掉这些四开本书,经常使我懊悔得心痛。读那精装的《罗马帝国衰亡史》多么够味啊!书页恰能陪衬主题的尊严性,只要看它一眼,也会令人神往。现在我要再买一部是很容易的事。但新购的书对我来说,不会如原书那样,带有昔日风尘与艰苦的回忆。

  一定会有些心情和经历同我相似的人,他们定能记住位于坡德兰路车站对面的那间书店。这个书店有其特点:他们出售严肃的书籍——主要是神学与古典书籍。大部分是旧版本,但又够不上珍本,人家称它们为无价值之书,在实用中已被现代版书所取代。书店老板很可以称之为正人君子。由于上述情况,加上他所标的书价极为低廉,使得我们相信:他开这间书铺是出于对文化的热爱而不是为了盈利。在我看来是无价之宝的许多书,我只花几个便士,便在那里买到了。我想我从未买超过一先令一卷的书。有一次,我有机会看到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他对那些老古董不屑一顾。可是,我却乐于从书摊上,或从小店内书更多的书架上,把它们买到手。例如,用羊皮纸印刷的短厚版本的《西塞罗信札》,书页上有葛来维斯、葛罗诺维斯以及我数也数不清的其他老学者的注解。呸!真是太古老、陈旧了。可我并没有这种感觉。我对于葛来维斯和葛罗诺维斯及其他一些人有一种深切的感情。倘使我的学识有他们那么渊博,对于那个年轻人的蔑视也可处之泰然。可是,学习的热情是永远不会过时的。前驱们的事例——在人们心中燃起了神圣的火焰,那是永远扑灭不了的。体现于这些老学者的注解中的对于学问的喜爱和热忱,我难道可以从哪一个现代编者的身上找得到吗?今日,甚至最好的版本也像是教科书。我经常有一种感觉:编者没有把作家当做文学作家,而只是写教科书的人。学究爱学究,旧的比新的好。

  

                                   (摘自《藏书记》,新星出版社2010年5月版,定价:2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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