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赶时间,魏微平时出行时,都喜欢坐公交、挤地铁。在散文集《坐公交车的人》中,魏微就描述了一次有意思的体验,公交一路慢行,自己一路品味人生,让人有一种身处人群的感觉,好像是书斋生活过得太多了,偶尔置身于人群,生活热气腾腾地扑面而来。
许多生活中的细闻琐事,平常景色,或是一些小体验、小经历,常人看来颇感无聊,可对于魏微来说,这些“日常”里头却有聊得很,甚至大有聊头。
市井、人群、生活常态,都是魏微写作的源泉,在她看来文学即人学,“凡是属于‘人’的东西,总是很动人的。”知微见著,魏微的著作,始于知微。
有评论家认为,魏微有意识地以个人化道路对抗宏大叙事,并疏离商业化的写作套路。这种对抗“大”的态度,无处不在,从家乡小县城到南京,到北京,再落户广州,魏微的笔迹和足迹迁移了半个中国。可在她看来,“迁徙”于自己而言是一个“大”词汇,有些当不起,而只有来到广州,可谓迁徙,其余只是源于游戏精神。可即便来到广州多年,魏微一直认为,自己无论在故乡,在南京,还是在广州,都只是个“外人”,以“外人”的身份观察、融入、体会这些地方,却更能细致入微。
四处迁徙的生活并没有让魏微感到不适应,然而在2004年到2010年这七年间,魏微却陷入了一个写作的空窗期,空洞、虚无、焦灼、麻木,常常四顾茫茫,走在拥挤的大街上也会觉得空空荡荡。“七年间,一些更广大、阔朗的东西走进了我的眼睛里,那就是对自身之外的物事的关注,千头万绪,愈理愈乱……”但是这七年,却并非没有意义,正是在这七年里,魏微找回了表达的热情,找回了语感,找回了对自己笔下每一个汉字的热爱,在“大小之辨”中完成了觉醒。
与许多作家追求宏伟叙事,梦想完成史诗巨著不同,魏微的文学理想并非“伟大”,甚至因为“敬重伟大”而远离。“都说一个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觉得未必。我们和前辈作家的区别就在于,大家都是士兵,他们想当元帅,而我们只想当士兵。”魏微说,“我们这代人对写作如果还有一点理想的话,我希望自己能写一点漂亮文字,写出我对人生最切肤的感受。”
《红楼梦》的魅力让魏微陶醉,不仅是它的诗性,它的唯美,也是在于它独特的“伟大”之处——它写了最实在、最琐屑的日常,却指向大的人生的虚空。“《红楼梦》是我读过的把‘日常’和‘伟大’结合得最好的典范,它做到了极致。”所谓文学的伟大之处,在于人,日常之处,也在于人。魏微始终秉持的写作理念:小说是人生的艺术,是人性的艺术。纵然有大小之辨,亦是殊途同归。魏微心目中的“小”,就是写最具体的事,却能抽象出普遍的人生意味,哪怕油烟味呛人,读者也能读出诗意,贴着自己写,却写出了一群人的心声……“哪怕是写最幽暗的人生,也能读出光来。”
这一缕光,即便来自微火之下,却也照耀着文学的热情、希望和信心。魏微说:“微火一直在烛照我们,文学的光从来不曾泯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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