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全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给自己的爱人做全集,这是人生难得的可能。我告诫自己,这样的机会,无论怎样都该珍惜。
然而终于着手开始的时候,又一次遭遇对什么事都懈怠迷惑的虚无感。发现对编全集这件事,无论目的还是方法,自己都不甚清晰。
为什么要编全集?我不能确定史铁生自己是否会极赞同此事,但知道他至少不会很反对。做全集和不一定做全集的理由都很多。我相信,一个人写出的好东西必定是少的;值得一版再版的更少;而那些“全部”的边沿和角落,其价值和证据性都很有限。此外,多年来我俩对其作品资料的存档和整理多有疏忽,也构成了不小的障碍。
总之,我的热情和能力都远远不够。
但是,只要有可能,把史铁生的文字整理聚拢起来,终究该是合理的行为,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也无疑应尽全力。
感谢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杨柳,感谢我的同学钟晶晶,感谢我的同事田娟华,感谢老朋友孙立哲、柏晓利……没有你们,这个全集将会有很多重要的遗憾。
感谢北京出版社的诸位编辑,没有你们的细心负责,没有你们加班加点,这个全集肯定无法按计划的时间出版。
最要感谢的是隋丽君老师。她的热忱、敏锐、严谨、坚韧在这个全集从启动到完成的每一个细节里都给了我深刻的教益。能够遇到这样的编辑,是我的幸运,更是史铁生的幸运。
现在这个全集,主要辑入的当然是曾经在各处发表过的作品,这些作品在不同时期都进入过不同选本。此次出版,按照隋丽君老师的要求,凡史铁生用电脑之后创作的作品,全部采用电脑里的原始文件,纠正了之前各类版本存留的错、漏、疑。对原始稿件的存疑,还参照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中国当代作家系列·史铁生系列》做了校订。
此次新编新收,需要说明的主要有几点:
1.收入了史铁生早期创作的剧本、小说等,这些作品此前从未进入过任何选本。
2.收入了新收集到的书信70余封。
3.恢复了长篇小说《务虚笔记》第一次发表时因故删去或修改的部分文字,散见在该书三个章节里。这是史铁生明确的意愿。
4.史铁生看书时会把一些感想写在书页空白处,偶尔也会零散地记一点在电脑里。这次选了一部分还算连贯的“碎片”,冠以“读书卡片”和“页边笔记”收进杂记卷。也不知道有没有意义。
5.选了一点好玩的东西:偶尔的涂鸦,给朋友画的贺年卡,信手做的打油诗,透析时写的手机短信等。这些“不登大雅”的东西也凑在全集里了,不知是否合适。
6.在未竟稿卷,收录了一部分史铁生尚未最终完成、发表的作品。还有个别篇目,如小小说、诗歌等,因数量少,均按编辑体例辑入相应卷册,且都做了未刊说明。
7.关于访谈卷。这一部分应该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作品。此次收进来的绝大多数是经史铁生本人校订过的谈话记录,也算反映了他的一些想法以及生活状态。
8.对个别明显不合理的错谬,在不违背原意的前提下,编者或编辑做了未加注明的修正。特别是对有些文字用法不一的地方,尽量做了局部统一。个别确实无法辨认、修正的可能错讹,则保持了原样,加注了说明。
9.遵照编辑要求,增加了必要的编者注;无法确定写作日期的,只能空缺;或为当事人,隐去了一些人名。
在这个全集里,有些文字,比如在上世纪70年代写的书信,现在读来显得幼稚、无知;还有一些文字,或许是偏见、浅见。有编辑提出删去,我想还是保留原样吧。因为史铁生自己曾在1994年为《史铁生作品集》写的《作者后记》中说:“很多篇章已不忍卒读,但放弃如同遮丑,反促幼稚长成诡诈,想想实在不好。况且,走向未来不该以贬损过去为快意、为轻装,就如同任何时候也不能对初恋的痴与悲喜轻描淡写。”我以为,这个态度,到今天,即使过去了21年,他也应该不会改变。我还想,这倒是能够看出来一个人的起点,那一代人的起点。
虽经各位参与者全力尽心,全集也不可能做到真正“全”,遗憾和错漏难免,但愿以后有机会不断弥补、完善。
最后想记一笔的是,在史铁生的电脑里,未竟稿的word文档最后修改时间是:2010年12月30日,
9:35:58 ——这是他最后干活的时刻。
有最后,才会有全集。
他已经去世5年,5年没有再往前走。今后还会有更长的时间止步不前……
(《史铁生全集》,史铁生著,北京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