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自己

作者：周梅森  原载：《青年报》2017年8月20日第A5版

吃文学饭这些年里陆续读过许多或高明或不甚高明或貌似高明而实际上并不怎么高明的文艺理论文章，现在回忆起来大都忘却了，而好多年前读过的叶至诚先生的《假如我是一个作家》却总也忘不了。

在那篇并不那么漫长难懂的文章里，叶至诚先生提出，作为一个作家，一定要顽强的表现自己。嗣后我曾几次和叶先生讨论过，这表现自己其后溯必定有一个寻找自己的过程，其前溯则应该有一个保持和发展自己的问题，最终一个作家应该以其独立的人格，独立的风格和作品的不可替代性而存之于世。叶至诚先生曰然。

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那个贵乎其贵的“自己”其实是极易消失的。一般来说，一个有才气有创造意识的作家最初冲上文坛时总有那么一种属于自己的或清新或浑厚的生命之气，这生命之气或来自森林草原，或来自旷野地头。他们那时并不怎么成熟，但却充满活力，以独有的“自己”的形象浮出了水面。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浮出水面后，时尚文化便把他们包围了，许多人的“自己”便渐渐丧失了，真是令人失望。故尔，我以为作为一个有主见的作家还是应该具有对时尚文化的抗拒力的。吸收时尚文化的滋养不容易，抗斥时尚的诱惑同样不容易，如果说吸收是必须的，那么抗斥也是必须的。如果在追求时尚而图获公共性认同，和抗斥时尚而保持有缺残的自己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我宁可选择后者。因为后者虽有缺残但是我自己，前者固然可获得一时喝彩，却丢了自己，当然你这么做可能要被人视为落伍的。

然而，谁又能永远不落伍，永远站在文学的潮头上呢？因此，我依然坚持好多年前的文学主张，顽强的甚至蛮横地表现我自己，不打任何旗号，也不在任何旗号下站队；我不号令任何人，也决不听任何人的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