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希望艰涩之后能有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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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访谈王安忆希望艰涩之后能有所快中华读书报 |
分类: 自由典藏 |

王安忆:希望艰涩之后能有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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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王安忆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1月出版,39.00元 |
从1978年就开始文学创作,“文坛老将”王安忆历来在作品完成后有几分胜算。可是,写作《匿名》,她常常会有一种恍惚感,甚至怀疑如此写下去有没有前途。她感到了困惑,史无前例地希望听到一些回应。她说,这是她整个写作中心情最复杂、最跌宕起伏的经历。
复旦大学教授张新颖评价王安忆写了一个“大故事”。写一个人与人、人与社会上发生各种各样的关系,写一百年或一千年的历史,都有可能是小故事。但是王安忆的《匿名》是有核心的。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世界大而空虚,个人在时间当中处于怎样的位置,在空间中处于怎样的位置?这样的思考和讲述下的故事,是一个大故事。
而在这个故事的背后,王安忆的老朋友陈思和肯定了她的“具有挑战性”的精神,中国找不出第二人。一般作家会延续自己的审美趣味,被读者认可,即按照读者喜欢的不断地复制。但是王安忆在跟自己过不去,所以她走的道路也越来越复杂。
《匿名》讲述了什么?王安忆在写作中经历了什么?本报专访上海市作协主席王安忆。
读书报:您曾经说过,现在小说被过量地、过度地消耗着。花一周写的小说,读者半小时就能读完。现在《匿名》打破了这个常规。这是一部让人无法快速阅读的小说。您在写的时候,是否完全忽略了读者的接受能力?
读书报:您在多次访谈中谈到评论,尤其是谈到陈思和,他的意见您一直比较看重。比如他曾建议您的《启蒙时代》,如果再写一倍的字数,分量就不一样;《匿名》的写作,也是他建议您“应该要有勇气写一部不好看的东西”。为什么您如此看重评论家的建议?
读书报:您在采纳他的建议的同时,实际上已经认同了他的说法,即“不照顾读者的心情,不管他们读得懂读不懂”。但是这样的素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能谈谈这个故事的起因吗?是听说一位高校老师的失踪?那么触动您写作的原因是什么?毕竟事情过去很多年了。
王安忆:年轻时,写过许多不忍卒读的东西,但也不后悔,反而佩服那时候有勇气,顺着自己能写,逆着自己也能写。如今却不能了,挺挑剔的。其中有求精的成分,也有能量弱的原因,无法泥沙俱下,漏光了再聚起,就像一口旺井,淘不干底,淘干了,一夜之间,又涌出新水。现在则要节制,不敢浪费,也是晓得精芜的差异,懂得多,写得就少。无知者无畏。《流水三十章》的难看在于没什么可写的却非要写三十多万字。《匿名》的难读正相反,有太多要写的却只写出三十多万字。一个是“言过”,一个是“犹不及”。非要比较,就只能这样。
王安忆:我最大的期待就是将《匿名》写出来,也就是让种子落土生根,发芽,长出东西来。小说的命运是在小说里面实现的,其他外在的遭遇其实都关系不大。
读书报:这样的写作,明知是一次冒险,又一定去尝试。动力不止于陈思和的鼓励吧?
王安忆:《遍地枭雄》是打劫,《匿名》是绑架。但两者同是将一个人从已知的命运放到未知里去。现实生活确实限制人的想象力,我一时没有其他的引渡方法,但所去地方以及下落是截然不同的。所以,才敢不避重复的嫌疑。
读书报:作品延续了您注重逻辑性、环环相扣、严丝合缝的特点。因此在作品的细节设置中,也体现您的苦心。比如在绑架途中发现星空,比如文字,比如对话,处处感觉禅机,处处充满隐喻——说到隐喻,也是在您过去的作品中前所未有地集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王安忆:我确是一个注重写实的人,相信生活的外相自有喻意。这部小说不是日常生活状态,而是反常性的。比如失踪,失忆——这在通常的叙事中,都是作为隐喻的。但在我,恰恰是事实本身。小说背离我的写作习惯也在这里,似乎从形而上出发,去向哪里?这是一个抽象的故事,不是我擅长,我极力要给形而上以“形”,这才能说服我自己。但这“形”又太像隐喻,其实就是“形”。
读书报:作品中有两条线索,一是明线,家人多方寻找失踪者,一是暗线,失踪者的经历。这两条线索出入,处理起来是否有难度?
王安忆:我想所谓明暗线还是一条线索,一个人丢失了总要寻找,就是说一个人进入另一空间总还有拖尾,需慢慢收了。寻找在上部结束,下部直到末尾方才出场。所以并不存在两条线的处理问题。倒是寻找的情节我觉得拖住我手脚,但写实的本性又一定要对现实负责任。于是耐着性子将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方才自由。下部的写作自由多了,那人终于摆脱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