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很乖,很听话。我有一个妹妹,她也和我一样乖,一样听话。我们的学习很好,我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爸妈操心,不带给他们烦恼,我们觉得最幸福的事情,是爸爸、妈妈,还有我们,一起愉快地吃饭,愉快地聊天,愉快地生活。
然而我们的爸爸妈妈貌似不够乖,也不够听话。爸妈在我们上大学之前经常吵架,为钱,也为一些生活的琐事。爸爸是个豪迈的人,我常常想,如果我的爸爸生活在宋朝宋江年间,定然也是一位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绿林好汉。爸爸对朋友仗义,即使囊中羞涩,也会尽全力让朋友觉得愉快。那个时候的爸爸有些浑,经常喝的酩酊大醉的回家,回到家以后开始各种酒后胡言,吓得年幼的我和妹妹候在一旁瑟瑟发抖。极偶尔,爸爸喝完酒之后会撒酒疯,作出一些极端暴力的举动,那是我们童年最恐惧的回忆。记得又一次,爸爸喝多了,妈妈很不高兴,一边帮他擦洗收拾,一边骂骂咧咧、喋喋不休。也许酒醉的爸爸也听烦了,抄起一块大砖头就想砸妈妈。我和妹妹吓得大哭,妹妹扑通一下跪在爸爸面前,乞求他清醒一些,不要这样稀里糊涂。庆幸的是,爸爸仿佛听懂了,我们从爸爸手里抢走了砖头,哄着他睡了。妈妈那晚哭了很久,妈妈在我和妹妹小时候哭过很多次,妈妈很委屈很脆弱很唠叨。那时候,我们最怕的事情,就是有一天,当我们回家的时候,我们再也见不到我们那么爱的妈妈了。妈妈很倔,容易钻牛角尖,所以不止一次地做着傻事儿。离家出走,醉酒,自杀,每一次都游走在死亡的边缘,被我、妹妹,还有我最敬爱的奶奶细心地发现,救起。那时候最盼望除夕夜和年初一,因为那两天,爸爸妈妈即使有天大的不开心,也不会吵架;因为那两天,我和妹妹可以趁着年夜饭上的敬酒,说一些憋在我们心里很久很久的祝福的话,想说的话。我们都以为,只要我们好好学习,很乖很乖,用心地许出我们的新年愿望,爸爸妈妈就会听得到,然后做得到。
有一年的腊月二十二,又快到我和妹妹盼望的除夕夜了,但是我和妹妹都知道,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果然那一天,当我们中午放学回家的时候,妈妈又一次不见了。爸爸黑着脸,奶奶叹着气,我们知道,爸爸妈妈定然又是吵架了,也许没有大吵,只是又一次可怕的冷战。奶奶说妈妈可能去外婆家了,我和妹妹没顾上吃饭,就赶紧出去找了。那时候我们还蛮小,我12岁,妹妹10岁,外面很冷,阴天,灰蒙蒙的,我们两个小人就那样无助地迷茫地游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一边找寻熟悉的妈妈的身影,一边止不住的哭泣。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之后,我们遇到了我的班主任老师。老师诧异地问我,“你怎么了?”“我的妈妈丢了。。。。。。”说完,我和妹妹都嚎啕大哭。老师心疼地为我们擦干眼泪,摸摸我们的头,无奈地目送着我们继续寻找。当我们垂头丧气、筋疲力尽往家里走的时候,突然在家附近的竹林旁边看到了妈妈的背影,鲜活的,生动的,我和妹妹都兴奋极了,飞奔过去喊妈妈。妈妈无精打采地回头看我们,眼里含着泪,眼睛都肿了。看的出来,妈妈很伤心,很难过,哭过许久。妈妈没有多余的力气心疼我们,“叫什么叫什么啊?”一边责备我和妹妹,一边表现出厌烦的样子。我和妹妹并不介意,只要妈妈还活着,还在我们身边,就是最大的满足。
当然,小时候的家庭生活也不尽是阴霾,我们也有极开心的时候,说说笑笑,其乐融融。记得有一次,我问妈妈,“你和爸爸的结婚纪念日是什么时候啊?”妈妈娇羞地说我傻,然后说“你爸爸肯定都没记得过!”我心疼地看着妈妈,对她说:“妈妈,等我长大了,我一定给你们补拍结婚照,那时候,一家人,就一定会永远和和美美了!”妈妈继续说我傻,然后娇羞地笑着。即使那么小的我,也看到了妈妈眼中的期待。我读得懂,那是幸福的憧憬。
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我和妹妹都长大了,爸爸妈妈还是那样的模样,我们去到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地方,妈妈穿着很美丽的婚纱,温柔地牵着爸爸的手,幸福地拥抱亲吻。那是家原本该有的样子。梦醒了,我有些不甘心,拼命地想继续回到梦里。我在心里发誓,有一天,我一定要实现这个愿望,让妈妈在爸爸、我和妹妹面前特别特别地美一次。
如今,我和妹妹都长大了,工作了。我好几次说出我的这个想法,都被倔强的爸爸妈妈否定了。我想我还会继续坚持,也许今年,他们的婚纱照就能美美地放在他们的床头。那是属于童年最虔诚的愿望,我不想辜负了这份虔诚。
现在的爸爸妈妈,虽然偶尔有些吵吵闹闹,但我想,这二十几年的你来我往,彼此早已熟知了彼此的脾性,彼此再也离不开彼此了吧!情感在年近半百的时候才开始苏醒,确实可惜了一点,好在那一个个难熬的日日夜夜,都磕磕绊绊最终平平安安地走过来了。
爸爸妈妈,祝你们幸福,我和妹妹,真的好爱好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