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掉一个诗人有多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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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掉一个诗人有多简单
□作者:陈凤兰
为她的蹒跚脚步,扭曲的身躯,还有口齿不清的谈吐。更为她贫苦庸常的生活和苟且冷漠的夫妻生活。
我揣着小心读她的诗歌,生怕惊扰了“摇晃”“忧伤”“死亡”“哭泣”那些敏感的词语。我一直在关注余秀华——从读到那篇《我爱你》之后。“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稗子那提心吊胆的春天”,那是何等的无助与心怆,在最美好的年华,蓬勃的稗草注定要从秧田里除去,没有理由,不问因果,一切皆是宿命。
余秀华出名了,蜂拥而至的记者、粉丝,恨不得大打出手的出版商、经销商站满了她家昏暗的卧室。她的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没出版,我就在淘宝上早早预定。拿到手,一篇篇朗读,一句句抄写,我只是想那样令人悱恻的诗句,是如何从必须由左手按住才能写字的右手笔下一刀一刀似的划过纸张的。
我有空的时候就会去余秀华的博客,就像无聊时去邻居家串门一样。可走近这个开放的平台,却看到了人头涌动的批判大会,高高的台上站立着惊惶的余秀华和她不知所措的诗句。
“从前的无效的生活诞生了有效的诗歌。而诗歌不是让人陷进陡峭的幸福就是陡峭的黑暗”,余秀华在《我若呼喊,无群山响应》中啼苦,为“无效的诗歌”,也为喧嚣的烦扰。她无法排遣,于是来《白酒一杯》:“换大杯!要56°的高粱!不信这夜色覆盖了一船忧伤。不信这忧伤从不摇晃,不信这走到了头的路找不到一堵南墙。”博文下面的跟帖一楼又一楼,一层又一层。“你江郎才尽了吧!”“你第一段还知道韵脚,你第二段呢?”“跟北岛没法比,差远了。”“你少喝点酒吧,是不是没灵感学李白了。”……随着我鼠标一点一点滑动,那些凌迟似的文字刀割让我哆嗦。余秀华忏悔:“我有罪:我对黑暗如此敏感。命运的染色体里,没有了幸福的机缘。”
我忽然理解了梵高的那一声枪响,世人不要梵高,就像他们不需要那些爆裂旋转的狂野的画作一样。困难给了余秀华唯一取暖的诗歌,却被那些经济人挤干了商业价值,而那些一直在围观讪笑的看客,就坐等好戏上演。鲁迅说“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了给人看,喜剧是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可看客们硬生生把摇晃的余秀华看成是轻喜剧,只博一笑,毫无悲壮,更谈不上值得同情。
我心疼余秀华,也许一指禅功式的输入实在艰难,也许她还没弄懂博客跟帖如何删除。她只能委屈地站在漩涡中央,任凭人们指指点点,嬉笑怒骂。“我领取的悲怆,不仅仅出自于运命”,余秀华应该比谁都明白人性的悲哀,就像她那些疼得让人彻骨的诗歌一样。
孟子说“一傅众咻”,大约说的就是余秀华这样的情形吧。